“楊大人。”聞芊擰緊眉,目光謹(jǐn)慎地落在四周,“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霧變大了?”
那些柔軟到好似絹紗一樣的白煙,此刻已濃到化不開,滾滾滔滔,一浪接著一浪的翻騰。
他何嘗沒有發(fā)覺?
這豈是變大了,幾乎已經(jīng)快要目不能視。
若先前還只是淡淡的仙霧繚繞,那眼下便是渾濁的妖氣彌漫,連府內(nèi)山山石石的輪廓也看不見半分。
楊晉忽覺不妙,“聞姑娘,閉氣!”
言語間,他手已然捂住了聞芊的口鼻。
長年握刀的掌心明顯帶著薄繭,硌得肌膚略有不適。
聞芊被他這個毫無征兆地動作給怔了一下。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在楊晉手捂上來之時,她已覺得視線模糊,眼皮沉得厲害,隨后,便一頭栽了下去。
“聞姑娘!”
楊晉手忙腳亂地攬住她的腰,四下里那些霧陰魂不散地纏上來,有那么一瞬,他險些連聞芊在哪兒都快要看不清晰,就在他抬手去摸她脈門的同時,似有什么東西從聞芊袖口里掉了出來。
哐當(dāng)一聲落在地上。
面頰有微微的濕意,隱約聞到一股刺鼻的氣息,聞芊睜開眼,楊晉正單膝跪在旁邊,見她醒來,方才不再往她臉上拍水。
幾乎是在聞芊清醒的同時,目之所及的茫茫霧靄開始消散,白霧后面露出凹凸不平的四壁,周圍瞬間暗下來,環(huán)顧了一圈,像是個地牢。
“楊大人……”
聞芊撐著地坐起來。
楊晉松開她,手搭在膝上,“你醒了。”
“這什么地方?”聞芊把四周環(huán)境打量了個遍,除了石墻還是石墻,連頭頂也黑漆漆的壓了一層,可謂密不透風(fēng),“誰把我們帶到這里來的?”
“沒別人?!彼届o道,“是我們自己走進(jìn)來的?!?/p>
聞芊瞇著眼睛笑:“還能這樣?手拉手一塊兒往坑里跳?”
對她話里的調(diào)侃楊晉倒混不在意,緩緩起身,“你還沒明白么?”
“我們被人下了迷藥?!?/p>
聞芊終于斂去笑意,顰眉看他:“迷藥?”
“你有沒有聽過,天竺國內(nèi)盛產(chǎn)一種花草,名為曼陀羅?”
她點(diǎn)頭。
“這種花,尋常人吸食之后便會產(chǎn)生幻覺,意識模糊。我不知道你我所中的會不會就是這種草木所制的迷藥,但可以肯定,相差無幾?!?/p>
之所以派到唐府來的錦衣衛(wèi)會說怎么都走不進(jìn)府邸之中,而且言語前后矛盾,一團(tuán)混亂,想必和他們今天所遇到的是同樣的情況。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甭勡奉D了一下,“誰給你我下的藥?唐石?”
她自言自語似的垂眸沉吟,“不可能,從頭到尾,茶水我都沒有碰過……難道是之前,在我進(jìn)唐府大門開始?”
楊晉搖頭說不對,“還有一樣?xùn)|西,你興許不曾留意道。”
“什么?”
“是香?!彼f道,“書房里的香?!?/p>
聞芊回憶起來。
鎏金香爐,還有里面冒出的白煙。
那個一進(jìn)門就能聞到的淡淡的香氣。
很明顯,唐石最初的目標(biāo)或許只是她,但沒料到楊晉會跟來,而且還藏身于房梁之上,因此最后兩個人都中了計。
“被人擺了一道吧?楊大人?!钡弥耸虑榈氖寄?,聞芊卻幷不慌張,反而捧起臉笑他,“你有‘李代桃僵’,人家還有‘黃雀在后’,如今是一箭雙雕,買一個還送一個,這出大戲,可演砸了?!?/p>
說得如此高興,好像這會兒和楊晉困在一起的不是她一樣。
“不一定?!彼衷谑谏纤褜ぃ疤剖妹运?,說明他不想傷你性命。我的出現(xiàn)是個意外,他猜沒猜出我的身份還很難說。”
留作信號用的煙花尚在懷中,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找到出口——至少得尋得一個能放出信號的地方。
聞芊沒他那么好的精神上躥下跳,托腮坐了片刻,隨即感到奇怪:倘若真的是中了迷藥,他們怎會醒得這樣快。
正思索之間,腳邊忽而碰得一個圓滑之物,聞芊低頭看去。
樓硯塞給她的寧神藥瓶已打翻在地,圓滾滾的肚子在滴溜滴溜的打著旋兒,她彎腰拾起,拿在手中能嗅到那股熟悉的辛辣之氣。
沒想到這個被嫌棄了許久的附屬品居然能派上如此大的用場。
聞芊一面塞上瓶蓋,一面輕嘆。
樓大夫的醫(yī)術(shù),還真是時好時壞……
讓人夸也不是,不夸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