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花鈿》(有女裝情節(jié),慎入)
蒼梧賓白 發(fā)布于 2018-07-06 00:46:16
“真會給我找事。和親使團離原州還有多遠?”
帳簾被人一把掀開,年輕將軍大步踏出,邊關(guān)皎潔的月色下,只見他身披甲胄,腰懸長刀,眉眼清俊,含怒帶煞,儼然一尊玉雕的戰(zhàn)神,厲聲對沖賬外親兵道:“重山,去點一隊人,馬上整裝跟我走!”
滿身殺氣令路經(jīng)主帥營帳的巡邏兵心頭一凜,負責(zé)巡營的將官俞喬亭見狀勒馬駐足,招呼道:“將軍,大晚上還出去?出什么事了?”
頃刻間士兵集結(jié)完畢,傅深拉過戰(zhàn)馬,翻身上馬,與俞喬亭并肩向駐地外奔去,邊走邊道:“孩子沒娘說來話長。西韃被東韃人驅(qū)逐出草原、定居西陲多年,有意與我朝往來交通。前年平亂,多虧了他們出兵相助,去年年底皇上派使團前往答謝,借著這個機會,兩邊約定結(jié)為兒女親家,可汗把他女兒送到京城和親,送親隊伍已經(jīng)在路上了。”
“這不是好事嗎?”
“好個屁,”傅深道,“西韃可汗為表誠意,把一尊白玉神像添進了公主的嫁妝里。那玩意是古斡延國的傳國之寶,斡延國分裂后,神像被西韃人帶到了西域,東韃為了這尊國寶用盡手段,兩族因此長期爭斗不休?!?/p>
俞喬亭是聰明人,一點就透:“喲,那公主這一路可不怎么安生。”
傅深道:“西韃那邊想必也怕鬧出大事來,事先跟朝廷通過氣,除了送親隊伍,皇上還派了心腹親軍去迎接。”
“所以你這是……?”
“從西至東,數(shù)同晉、原州這一帶離東韃最近,最不好走。”傅深嗤道:“那群草包現(xiàn)在扛不住了,派人來原州求援?!?/p>
“哦,原來如此?!庇釂掏c點頭,又問,“這種事還要勞動你親自走一趟?派人去接應(yīng)一下不就得了?!?/p>
傅深擺擺手,說話間兩人已到營地出口,他便不再多言,帶著一隊人馬塵土飛揚地跑遠了。
“哎……”俞喬亭目送他們遠去,忽然覺出不對味來,“誰給他通風(fēng)報信,讓他去接應(yīng)西韃和親使團的?”
如果是朝廷下旨,傅深不會走的這么急,他那個樣子,明顯是事先不知情,突然接到緊急求援——什么時候西韃人跟傅深也有了過命的交情?
北燕軍一路疾行,穿過黑暗的山道與樹叢,直奔原州與同晉的交界地帶。此地四野荒涼,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是個殺人越貨的絕佳去處。傅深直覺敏銳,在呼嘯掠過的風(fēng)聲中捕捉到一絲異動,立刻朝身后士兵打了個手勢,放緩速度,轉(zhuǎn)頭問肖峋:“這座山坡前面是什么地方?”
肖峋:“翻過這個土坡就是官道?!?/p>
傅深點了點頭,道:“別出聲,動作輕點,跟我走。”
越是向前,那聲音就越清晰,爬坡到一半,他們已經(jīng)能聽見另一頭傳來冷鐵相撞的刀兵之聲,伴隨著陣陣呼喝喊叫,在漆黑夜色中顯得格外瘆人。傅深心道不妙,一抖韁繩,縱馬沖上土坡,借著月光粗粗一看,只見遠處曠野中幾團篝火散落如星,營地里人影幢幢,刀光劍影,兩方人馬打成一團。戰(zhàn)況最膠著處,有個身影被數(shù)人齊攻,手中長刀運轉(zhuǎn)如風(fēng),然而仍顯得左支右絀,力不從心,險些被一刀削中肩頭,踩進火堆里去。
傅深瞇起眼,疑惑地喃喃道:“西韃公主……身手這么好嗎?”
“什么?”跟在他身后的肖峋一頭霧水,然而還沒等發(fā)問,傅深已一馬當(dāng)先地沖下了山坡,雪亮刀鋒過處如切瓜砍菜,人頭落地,頃刻間殺入重圍,從身后一把將長發(fā)飛散的公主撈上馬,沉聲道:“北燕軍在此,公主勿怕——”
那烏發(fā)白膚、服飾明艷的“異域公主”聞言,猛地抬起頭來盯著他,手中刀還在森森地滴著血。
一個微微沙啞的男聲貼著他耳際道:“多謝將軍,我不怕?!?/p>
傅深傻眼了。
方才隔得那么遠,天色又那么暗,他只看到飛揚的長發(fā)和鮮艷裙裾,下意識以為那就是使團中唯一的女人,誰知道竟撈上來個冒牌貨——這五大三粗的混賬東西唱的到底是哪出戲?!
“你……”傅深嘴角抽搐,太陽穴青筋亂跳,無言半晌,才咬牙切齒、冷冷地問,“嚴大人,你活到這把年紀,才剛認清自己的真正身份嗎?”
“迫不得已,”嚴宵寒尷尬地垂下眼簾,被刻意修飾過的眉目格外秀致,在男人臉上竟也不突兀,反而有些顧盼生輝的意思,“稍后再跟你解釋,大敵當(dāng)前,還是保命要緊……”
他話沒說完,忽然摟住傅深狠狠往下一按,側(cè)身躲過背后射來的一支小箭,另一只手揮刀格開砍向二人的刀鋒。傅深猝不及防在他肩窩里撞了一下,險些把鼻梁撞斷,直起身眼淚汪汪地拉著韁繩,忍痛含恨道:“坐好了,別礙事!駕!”
戰(zhàn)馬長嘶一聲,馱著兩人向外疾奔,偷襲者的包圍圈再度被沖散,親兵立刻搶上前護衛(wèi)住二人。起先送親隊伍只能勉強抵抗,北燕軍一加入戰(zhàn)場,局勢陡轉(zhuǎn),仗著人數(shù)優(yōu)勢,幾乎是一邊倒的碾壓。對方見大勢已去,情知不可戀戰(zhàn),高聲用東韃語喊了幾聲,余下的刺客立即抽身,四散奔逃,迅速消失在一片茫茫夜色里。
肖峋還要再追,被傅深攔?。骸白凡簧?,別費工夫了。他們隨便找個山溝一蹲,咱們得找到猴年馬月去?!?/p>
“是?!毙め咀焐洗饝?yīng),視線卻不受控地一直往傅深身前的“公主”身上飄。那人身形瘦削,脖頸纖長,垂落下來的黑發(fā)遮住半邊臉,可能是在剛才的亂斗中被打散了發(fā)髻,此刻金釵斜墜,鬢邊一串紅瑪瑙珠纏在發(fā)絲中若隱若現(xiàn),除了額心花鈿猶在,其他首飾不知遺落到哪去了,背對眾人側(cè)坐在馬背上,倒也別有一番楚楚動人的風(fēng)姿。
可他們將軍那吃了酸葡萄似的滿臉抽搐、想笑又要忍著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還有那公主為什么看起來……似乎比傅深還高一些呢?
“接下來怎么辦?”傅深干咳一聲,掩飾話中忍不住的笑意,對嚴宵寒道:“你們要留在這里,還是到原州休整?”
嚴宵寒像是受不了他揶揄的目光,不自在地別過頭,努力繃著臉道:“東韃人吃過一次虧,應(yīng)該不會再來了。今晚多謝將軍援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