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感覺不到妹妹的心跳,他怎么喊,妹妹都不再回應他。
“啊?。。 ?/p>
他崩潰地大叫著,淚水模糊了眼睛:“來個人?。?!求求你們!誰來救救我的妹妹??!”
車外的雨越下越大,他的聲音被淹沒在雨聲中。
生死之際,似乎連老天爺都在和他作對。
他不記得自己在車里躺了多久,后腦勺被撞到的位置疼得厲害,可是他不敢閉眼睛,他要等母親來救他和妹妹。
他想對母親說一聲,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妹妹。
他等啊等。
最后等來了母親聲嘶力竭的一句——為什么當初死的不是你?!
為什么?
栗青站在公路邊,雨水澆濕了他的臉,卻蓋不住他眼中的茫然。
他知道自己又做夢了,可是他醒不來。
那些過往像是一只只糾纏不清的手,抓著他一直往下拉,把他拉回十三年前這一場改變命運的車禍里,死死地將他禁錮在這條公路上。
妹妹死了,母親精神失常,把他當成了青青。
他失去了“栗辛”的身份,妹妹被葬在寫著他名字的墳墓里。
妹妹下葬之后,他夜里想起妹妹的時候,躲在被窩里咬著拳頭不敢哭出聲,怕被母親知道。
午夜夢回里,他也曾經(jīng)一遍遍地問自己,為什么當初死的不是自己呢?
妹妹呢?是不是也怪他當初沒有救她?
會不會不認他這個哥哥了?
栗青不敢想,他在雨中濕了眼眶,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在綿密的雨中看到了妹妹的身影,小姑娘還是當年扎著雙馬尾的模樣,在公路對面朝他招手,笑得特別甜。
他叫了她一聲,抬腳快步走過去,不遠處是疾馳而來的卡車。
他突然停下來,站在馬路中間,無法再移動一步。
刺耳的車喇叭響起,他眼睜睜地看著卡車逼近身前……
“?。。?!”
耳塞里舒緩的音樂聲突然變成急促的鈴聲,栗青驟然從夢中驚醒,整個人從床上坐起來。
他的背部被冷汗?jié)窳艘淮笃情g似乎還能聞到夢中那些潮濕的水汽,以及感覺到死亡逼近身前的寒冷。
手機就在枕頭邊振動著,他微微喘了口氣,一手摘下耳塞,偏頭看向手機。
手機螢幕上顯示著“施銘”兩個字,時間顯示下午六點四十一分。
他睡了兩個半小時,若沒有施銘這一通電話,他將被繼續(xù)困在那場雨中醒不來,最后“死”在那里。
用一種贖罪的方式。
手機鈴聲漸漸平息,隨后又繼續(xù)響起。
栗青乏力地靠著床頭,接起電話:“喂?”
施銘聽出他的聲音有些不對勁,關(guān)心地問:“栗青?你怎么了?聲音聽起來不太好?!?/p>
“剛睡醒。”栗青不欲多說緣由,用手揉了揉眉心問,“有事嗎?”
施銘說道:“我有幾個朋友過來出玩,臨時決定去你那兒吃飯,不過時間有點晚了,怕訂不到位置,想請你幫個忙?!?/p>
這會兒已經(jīng)快七點了,訂餐確實有點晚了。
栗青這次能順利從夢魘里醒來,多虧了施銘這一通電話,聽他這么說,當即說:“沒事,我來安排,一會兒把包廂號發(fā)給你們?!?/p>
“那真是謝謝你了!”施銘笑道,“你在店里嗎?方便的話就一起吃個飯吧!有點事兒想找你商量。”
“吃飯就不用了,你們朋友聚餐我過去也不合適,有事等你吃完再說?!崩跚嗾f道。
“那行,一會見?!?/p>
“好?!?/p>
栗青掛了電話,給餐廳的當班經(jīng)理打了電話,確定了包廂號之后給施銘發(fā)了過去。
施銘秒回了資訊,還附帶了一個“乖巧等你”的表情包。
栗青看著這個腦袋頂著小花的貓咪笑了一下,將手機放下,傾身過去拉開床頭柜的第二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個木制的相框。
相框里是他和妹妹的合照,小姑娘趴在他的背上,親昵地摟著他的脖子。
他和妹妹明明是雙胞胎,妹妹卻比他要矮半個頭,從小體弱多病,三天兩頭生病發(fā)燒,咳起來沒完沒了。
他聽鄰居說是因為在母親肚子里的時候他把妹妹的營養(yǎng)搶了,才導致妹妹的身體不好。
他當時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知道這一輩都要好好保護妹妹,不讓人欺負她。
可是,最后卻是妹妹用她羸弱的身體護住了他。
他的青青,在死前都緊緊護著他不撒手,那一句“哥哥,我好疼啊”成了她留給他的最后一句話。
“……你有沒有怪哥哥?”
栗青看著相框里的小姑娘出聲問道,他問得很小聲,有種小心翼翼的膽怯。
相框里的小姑娘乖巧地沖著鏡頭笑,沒有回答。
栗青看了半晌,才將相框放回抽屜里,然后掀開被子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