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完結(jié)章
慧寂聽聞程漠要去勸阻武林盟攻打水月教,卻不太感興趣。
程漠問道:“你不去?”
慧寂坐在院中石凳之上,身體后仰倚靠石桌,望著頭頂碧藍(lán)天空,道:“不去?!?/p>
程漠欲言又止。
慧寂目光轉(zhuǎn)到他臉上,無所謂笑笑,“有話就說?!?/p>
程漠道:“你要去哪里?”
慧寂雙臂抱在胸前,道:“沒想過?!?/p>
程漠稍一遲疑,道:“那不如還是隨我們同去……”
慧寂打斷他的話,“怎么?你這是要把我關(guān)在你眼皮子底下你才放心是不是?”
程漠連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慧寂側(cè)頭笑了笑,看著程漠道:“你不是怕我在外面惹事?”
程漠道:“不是,我……”
慧寂站了起來,拍拍程漠肩膀,“放心吧,不會留下什么爛攤子讓你這個武林盟主去收拾的?!闭f完,又忽然伸手?jǐn)埩顺棠难?,在他耳邊道,“我若是隨著你去見到武林盟那群偽君子,怕是反而忍不住大開殺戒?!?/p>
程漠不由身體一僵,道:“你別亂來?!?/p>
慧寂吻了吻他側(cè)臉,“什么叫亂來?”
程漠道:“你心里清楚,我相信你?!?/p>
慧寂聞言,輕笑一聲,忽然感嘆道:“那我倒是不得不清楚了。”
程漠見慧寂轉(zhuǎn)身要離開,忍不住拉住他手臂,道:“你會回來的吧?”
慧寂道:“會,乖乖等我?!?/p>
慧寂先行離開,秦芳川卻還猶豫不決。
他有心想要跟隨著程漠,但又不愿意回水月教。
舒長華牽馬出來,他帶了斗笠,看不清面容,只是道:“蠱王已死,水月教也不存在了。”
秦芳川聞言有些吃驚,“教中女子該如何安置?”
舒長華輕笑道:“那些姐姐不是向來不討你歡心,你何必在意?”
秦芳川道:“在不在意是我的事,你不說便罷了。”
程漠聽兩人孩童般斗嘴,搖搖頭翻身上馬,對秦芳川道:“你若無事便隨我們?nèi)グ伞!?/p>
秦芳川有些猶豫。
程漠又道:“你兩個小童還在金陵,此間事了,我讓人將他們送到臨淵城,你再做打算吧?!?/p>
秦芳川微微蹙眉,忽然翻身躍上程漠馬背,雙手繞過程漠腰側(cè)向前握住韁繩,道:“那好,我跟你一起去?!?/p>
程漠道:“還有一匹馬。”
秦芳川將頭靠在程漠肩上,道:“就和你騎一匹馬?!?/p>
舒長華笑笑,并不在意,翻身上了旁邊的高大黑馬,道:“那便出發(fā)吧?!?/p>
這一趟從玉溪返回水月教,雖不比來時焦急,卻也是加緊了行程。
這日里穿過一個苗漢雜居的小鎮(zhèn),距離水月教已經(jīng)不足一日路程了。
舒長華下馬來,在路邊一個小攤買餅。
程漠牽著韁繩在一旁等他,忽然聽到有人驚呼他姓名:“程漠?!”
程漠三人不由同時轉(zhuǎn)頭看去。
街角處站了一名清瘦男子,竟然是薛家少爺薛亭畫。
金陵程老盟主壽宴時,薛亭畫也曾親自到訪。只是那時程漠事忙,兩人只短短敘了舊便沒有再聚。如今異鄉(xiāng)相見,程漠不由有些感慨,上前幾步,問道:“你怎會在此處?”
薛亭畫卻沒有久別重逢的驚喜,而是神色嚴(yán)肅,目光落在程漠身后舒長華與秦芳川身上,反問道:“你怎會在此處?”接著又道,“程老盟主說你身體抱恙,如今身在金陵家中養(yǎng)病,他老人家親自率武林盟千人盟軍攻打水月教,可是你怎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程漠聽他質(zhì)問,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回答,忍不住轉(zhuǎn)頭看向舒長華與秦芳川。
舒長華雖說用薄紗遮了臉,可仔細(xì)分辨,卻還是能認(rèn)得出來,秦芳川那一頭白發(fā)到了苗疆不加遮掩,更是輕易便能知曉他身份。
兩人不遮不避,也不上前,只靜靜原地候著程漠。
薛亭畫在金陵見過舒長華,起初還有些怔愣,等到意識到舒長華身份時,臉色更是難看起來,不由壓低了聲音,道:“程漠,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漠略一猶豫,牽了薛亭畫手臂走到一旁大樹之后,問道:“你先告訴我你怎么會在這里?!?/p>
薛亭畫道:“玲瓏山莊隨武林盟一起攻打水月教?!?/p>
程漠問道:“那你怎會一人出現(xiàn)在此處?”
薛亭畫有些遲疑,目光閃爍道:“中途出了些事,遇到一名故人,便與武林盟眾人分開了……”
程漠道:“那你可知如今武林盟與水月教情況?”
薛亭畫道:“武林盟弟子已經(jīng)探知水月教總壇所在,我離開時尚未攻入其中,想必現(xiàn)在應(yīng)該差不多了?!?/p>
程漠蹙眉。
薛亭畫拉了他手道:“程漠,你怎又與妖教教主混跡一處了?若是讓老盟主知道,定然不會輕易饒了你!”
程漠搖搖頭,“不,你們不了解他,他只是被逼無奈。”
薛亭畫道:“我是不清楚你們之間有何糾葛,只是如今水月教怕是已經(jīng)被武林盟顛覆,你還與他一處,不怕受他所害?”
程漠道:“你放心,他不會害我的。亭畫,我無法與你多說,我必須趕到水月教,看是否還有挽回的余地,你要不要隨我們同去?”
薛亭畫吃了一驚,“你現(xiàn)在要去?”
程漠點頭。
薛亭畫道:“不,我不去。”
程漠應(yīng)道:“那好,你自己小心?!?/p>
薛亭畫道:“你才是當(dāng)自己小心。”
程漠笑笑,回到舒長華與秦芳川身邊,翻身上馬。
薛亭畫目送他離開,輕嘆了一口氣。
三人趕到水月教所在密林時,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去。
到了此處,便只得棄馬而行。
舒長華與秦芳川熟識林中道路,帶著程漠穿行。這片密林本就蔭蔽,不知為何此次來時,程漠更覺其中靜謐陰森,連蛇蟲穿行的動靜都微不可聞。
按說武林盟各門派有近千人,若是要攻打水月教,定然會由外至內(nèi)呈合圍之勢,照薛亭畫所說,此時武林盟已經(jīng)攻入水月教,斷不會一路行來不見一人蹤跡。
程漠陡然收住腳步,立于高大枝椏之上。
舒長華與秦芳川也收住去勢,秦芳川攀住身邊樹枝,問道:“怎么?”
程漠腳下枝椏輕搖,衣擺隨風(fēng)而動,他肅容問道:“舒長華,你到底做了什么?”
舒長華擅奇門遁甲之術(shù),程漠在蠱王林時,曾與子霄一起見識過??赡瞧骈T遁甲大多是障眼之法,想要一舉除掉武林盟近千人定不可能,何況又程肅所率領(lǐng)的武林盟各派精英又非烏合之眾,哪里就能輕易被水月教這群女子所擒?
舒長華嘴角微翹,“我水月教哪里有這個本事對付得了武林盟?”
程漠仍是神色嚴(yán)肅,站立不動。
舒長華只得道:“那些姑娘早已避開,沒有與武林盟人正面相抗。水月教只留了一片空林子?!?/p>
程漠道:“那武林盟的人呢?”
舒長華道:“這些日子你我都在一起,你不知道,我又如何能知道?”
程漠問道:“你給青萍留下的信里,到底是如何布置的?”
舒長華忽而垂下目光,帶著淺淡笑意,道:“根本沒有什么布置,我只叫青萍帶所有弟子撤出這片林子。樹林深處有座石宮,你定然沒有忘記?!?/p>
程漠道:“我自然記得?!?/p>
舒長華道:“石宮也是空的,只留了帶不走的死物,和一樣?xùn)|西?!?/p>
程漠陡然握緊拳頭,道:“那本傳說中的秘籍?”
舒長華點點頭,“石宮就在那里,而秘籍被機關(guān)所制,看得到卻取不出來。若是武林盟人下得狠心,連同石宮一起毀去,他們此行也就算圓滿了;若是狠不下心,非要去取那秘籍,秘籍機關(guān)牽連著石宮內(nèi)的機關(guān),取出秘籍的時候,石宮也就會傾覆,到時候一個人也出不來。”
程漠聞言,頓時心驚不已。
舒長華又道:“在金陵時,我當(dāng)著那么多人面取走白玉琉璃珠,江婉柔這女子又一口咬定白玉琉璃珠牽連著中原寶藏,你說那些人到了這里,是不是一定會進石宮搜尋一番?”
程漠猛然抬手,一掌劈斷身邊粗壯樹枝,不再看向舒長華,而是越過兩人,迅速往前飛奔而去。
“程漠!”秦芳川伸手想要拉他,卻只掃過他一片衣角。
舒長華抬手?jǐn)r下秦芳川,“你讓他去。”
秦芳川擔(dān)心道:“程漠不會有事吧?”
舒長華道:“放心吧,不會有事。你跟我來。”
說完,他帶著秦芳川往相反方向而去。
而此時,程漠不再有顧忌,循著記憶中方向,全力朝水月教石宮方向奔去。他只祈求在機關(guān)被觸動之前,一定要將所有人救出。
等程漠獨自一人奔到石宮之外時,終于見到有一、兩百人候在石宮大門前。那大多是各門派的年輕弟子,程漠幾乎叫不上來名字,只見到其中還有兩個武林盟弟子,于是輕輕一躍,從樹冠中落了下來。
忽然見到有人出現(xiàn),那些守備弟子頓時緊張起來,不少人都拔出了刀劍,喝問道:“誰?”
程漠自樹林陰影中走出,沈聲道:“是我,程漠?!?/p>
程漠之名,江湖中誰人不識。
頓時一片驚愕之聲,那兩個武林盟弟子更是排眾而出,拱手躬身,“弟子拜見盟主!”
程漠目光掃過在場之人,蹙緊眉頭,問道:“我父親和諸位掌門前輩呢?”
其中一名弟子道:“老盟主他們都進了石宮之中,由我們負(fù)責(zé)留守在外?!?/p>
程漠連忙問道:“他們進去多長時間了?”
那弟子道:“快一個時辰了。”
進去得越久,程漠越是心驚。
那弟子本來還想將一路來的情況詳細(xì)講與程漠聽,卻不料程漠竟不再說話,飛身掠過眾人,徑直入了那深幽石宮大門。
這石宮程漠只進過一次,卻記憶深刻。那時他心中還與舒長華為敵,被舒長華牽著手在這石宮內(nèi)穿行,不由自主便默默記憶下地形,想著也許有一日會有用處。
卻沒想到今天再進石宮,不是為了帶武林盟攻打水月教,而是為了從水月教中救武林盟的人。
他并不知道的是,此時連同程肅在內(nèi),武林盟幾大門派連同許多小門派掌門都聚集在后殿,注目著那封鎖在精鐵機關(guān)下的神行秘功。
這功法的來源,江湖中的年輕人大都是沒有聽過的,便是程肅,也只在幼時聽過傳聞,那是比青松老人更為厲害的傳說,仿佛神仙一般的武林人物。
無人知道真假,因為透過那精鐵細(xì)格纏繞的機關(guān)盒子,只能看到紙書古舊脆弱的封面,其中到底記載了什么,無人知曉。
這石宮里一個人也沒有留守,只留下這么一本書,誰也懂得這是個陷阱,然后卻沒人敢說舍棄。你若不要,有的是人想要。于是目前情形之下,面對解不開的機關(guān),一眾武林豪俠反而還能一團和氣,齊心合力商討破解機關(guān)之法。
程肅回頭看一眼幽深石宮,心里隱隱不安,他不走,更多的是怕一旦他離開,這里的場面會發(fā)展至難以收拾。
鐵盒與下面精鐵鑄的臺子是相連的,刀劍劈不斷,反而那泛黃紙張脆弱,難以抵受劍氣。
華山掌門盧山青以名劍生色相擊,也只是在那精鐵之上留下淺淡痕跡。
沒有鎖,那么便只有機關(guān)了,不然如何能將這秘籍放得進去。
沒人說話,都沉默地四處尋找開啟盒子的機關(guān)。
“阿彌陀佛,”少林主持念悲慢步走到程肅身邊,“程老盟主,不如就此作罷,若這秘籍是真的,取了出來,怕會引起江湖中一番腥風(fēng)血雨?!?/p>
程肅點點頭,嘆一口氣道:“我懂得大師的意思,可是這句話,程肅不敢說,怕是說了也沒用?!?/p>
勸人放棄者,很可能也是想要獨吞的那個人。
念悲見程肅神情悲憫,嘆道:“老盟主宅心仁厚,武林之福啊!只可惜那妖教太過陰險?!?/p>
程肅忽然仰頭長嘆,“又豈能只怪妖教陰險?”
這石宮之內(nèi),余小山與凌小鹿師兄弟倆也奉了掌門之名,尋找水月教殘余妖孽和那可能的破解機關(guān)之處。
凌小鹿跟在余小山身后,抱怨道:“這么大的地方,這種找法怎么可能找得到?而且明明就一個人都沒有了,哪里還有殘余妖孽?”
余小山頭也不回,“也許還有地道,也許還有其他機關(guān)、其他東西,石宮這么大,水月教怎就能輕易舍得放棄,我看不是那么簡單。你小心跟緊我,再找找看有沒有什么特別之處?!?/p>
凌小鹿依然小聲抱怨著,忽然見身前余小山停下腳步,聽到他驚訝道:“程盟主?”
凌小鹿也是一驚,探頭看去,果然見到道路另一頭程漠急急走來。
而程漠見到余小山師兄弟倆,頓時上前去,來不及敘舊,只道:“這石宮有詐,叫人不要碰任何機關(guān),趕快撤出去!”
余小山與凌小鹿驚訝對視一眼,然后問道:“程盟主如何得知?”
程漠急道:“生死關(guān)頭,這些都不重要,無論真假,總要先留得命在!你們相信我!”
凌小鹿聞言,立即道:“我信你!”
余小山也點點頭,又道:“程老盟主和我?guī)煾杆麄冞€在前面偏殿之中?!?/p>
程漠道:“我去找他們,你們幫我找到石宮中其他人,讓他們都離開。”
余小山道:“好!”
于是三人分頭行事。
而此時偏殿之中,清虛領(lǐng)著幾個云陽派弟子,也正漫不經(jīng)心尋找著機關(guān)。他對那秘籍不甚在意,相信子霄師叔也不會在意,對于云陽道派來說,真正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東西。
只是他一個晚輩,不好意思向程肅請辭離去。百無聊賴之下,伸手摸摸旁邊石壁,一寸一寸往前摸去。
忽然,身前不知怎么多了個人,伸手按在他手指之上。
清虛抬頭,見到來人竟是那百龍門少門主孫慕秋。孫慕秋是個年輕風(fēng)流的長相,衣著打扮又是翩翩公子的模樣,本是惹得少女喜歡的江湖少俠,不知怎么偏愛招惹清虛。
小道長心里一慌,連忙縮手。
孫慕秋又伸手去拉清虛的手,清虛漲紅了臉,往旁邊避開,低聲斥道:“滾開!”
孫慕秋道:“道長出家人,也可出言不遜么?”
清虛見這里人多,不愿理他,又退了幾步,撞上身邊一個書架。
那書架上已經(jīng)空了,被清虛輕輕一撞,就往旁邊倒去,重重撞在地上,惹得不少人注目。
清虛連忙伸手去扶,而扶起書架的同時,發(fā)現(xiàn)這竹制的書架其中竟有一支是中空的。
孫慕秋湊上來,問道:“在看什么?”
清虛心里一慌,一只手按上那中空竹節(jié),竟將它往里推去。這書架后的石壁本來早已被人檢查過,并無異樣。此時被這竹節(jié)輕輕一撞,竟然一面石塊緩緩?fù)蠓ァ?/p>
清虛來不及驚詫,已經(jīng)聽到機關(guān)啟動之聲,那看似鑄緊的鐵盒,竟緩緩從下面鐵臺上升起,露出下面的秘籍來。
一時間所有人屏息凝神,注目著中間的那本神行秘功,卻沒有一人動作。
機關(guān)哢哢之聲還在連綿不絕響起,腳下地面也輕輕搖晃起來。
不知是誰高呼了一聲:“有詐!”
在場有三、四人同時暴起,要去奪那秘籍。
程肅高聲喝止:“住手!”
然而比他聲音更快的是,一把長劍從門口飛射而入,穿過那本秘籍,然后往后一直插入那書架中空竹節(jié),抵入墻上機關(guān)。
那長劍插入石壁縫隙,將機關(guān)卡住,卻只是一瞬,長劍斷成兩截,機關(guān)繼續(xù)“哢哢”運作。
秘籍落下來,被站得最近的清虛接到手上。
程漠身形迅速,在眾人來不及反應(yīng)的時候,已經(jīng)落到清虛身邊,道:“給我!”
那秘籍紙頁發(fā)脆,中間已經(jīng)裂開一條長口子,清虛聽程漠喚他,毫不猶豫將書交給了程漠。
程漠接到書,聽到機關(guān)仍在緩慢運作,于是對清虛道:“劍!”
清虛拔劍出鞘,遞給程漠,見程漠把劍尖插入機關(guān)縫隙,又害怕長劍斷裂,以內(nèi)力注入劍身,總算是卡住了機關(guān)。
程漠這才抬頭大聲喝道:“都走!這處機關(guān)觸發(fā),整個石宮都會被埋!”
偏殿內(nèi)仍是一片靜謐,程漠見到眾人目光都看向他手中秘籍,頓時怒意涌起,舉起手道:“為了這個你們連命都不要了嗎?”
程肅此時出聲問道:“程漠,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漠看向程肅,道:“爹,這機關(guān)與石宮毀滅的機關(guān)是相聯(lián)系的,機關(guān)破解,石宮也會覆滅,得到了這本秘籍,也出不去石宮,你們剛才沒感覺到石宮震撼嗎?”
程肅頓時眉頭緊皺。
程漠一咬牙,將長劍抽出,頓時一陣地動山搖般的晃動,外面有人高喊:“快塌了,快跑啊!”
程漠將劍送了回去,又道:“還不走!”
程肅轉(zhuǎn)身,道:“都出去!”
這時有不少人往外跑去,程漠對身邊清虛道:“你快走!”
清虛擔(dān)心道:“程盟主你……”
程漠打斷他,“我沒事,快走!”
孫慕秋上前來,不由分說拉了清虛便往外跑去。
程漠見到尚有幾人緊緊鎖定他手中秘籍,怒火上涌一催內(nèi)力將手中書本碎成了齏粉。
程漠揚手一撒,高聲喝道:“還不滾!”
那些人終于死心,紛紛往外撤去。
一瞬間,這偏殿內(nèi)竟然只剩了程肅和程漠父子倆。
程漠道:“爹,你快走。”
程肅卻走上前來,對程漠道:“把劍給我,你先出去?!?/p>
程漠愕然看向程肅,然后用力搖頭,“我不會給你的,爹,你出去?!?/p>
程肅忽然嘆一口氣,“爹一把年紀(jì),今生足矣,你尚且年輕,何必將命陪在這里,聽話,你先出去。”
程漠仍是搖頭,忽然跪了下來,“爹,家中三個弟妹年紀(jì)尚小,蘇姨一人怎么看顧得過來,你又怎么舍得拋下他們?孩兒不孝,若是今日爹執(zhí)意不肯離去,兒子也是要留下來陪你的,斷斷不會放手!”
程肅道:“你!”
程漠手上內(nèi)力源源不斷輸入長劍之中,已經(jīng)有些吃力,此時只能跪求程肅,“爹,兒子求你了,為了家中弟妹和蘇姨,你不能死在這里?!?/p>
程肅聞言,仰天一聲長嘆,拍了程漠肩膀道:“我兒無愧江湖,無愧武林盟!”說完,起身離開了這石宮偏殿。
程漠已然內(nèi)力不繼,卻仍堅持著,定要等到所有人安然離開這石宮才肯松手。
偏殿燭火在混亂中已經(jīng)熄滅,此時程漠眼前一片漆黑,耳中也聽不到人聲,他相信憑借程肅的武功已經(jīng)能安然離開這石宮了,終于撐不住倒了下來,一只手仍然緊握住劍柄。
石宮又開始顫動不止,有碎石掉落下來。
轟鳴聲中,兩個人緩慢走近,秦芳川手里拿著夜明珠照明,見到程漠昏倒在地,頓時怒道:“你這是要逼死他么?”
舒長華上前來,將程漠抱起,一手去摸旁邊的石壁機關(guān),忽然出現(xiàn)一條暗道通往地底,舒長華抱著程漠往下走去,對秦芳川道:“若是被他知道了,他怎肯配合你我演戲,還是不知道的好?!?/p>
秦芳川道:“他醒來會怨你的?!?/p>
舒長華笑著吻了程漠側(cè)臉,“我不會讓他怨我的。”
石宮之外,這許多江湖人都看著整個石宮轟然坍塌,激起無數(shù)塵土,大地震顫不休。
程肅閉緊雙目,忽然聽到不知何人哭喊一聲:“程盟主!”
程肅只覺眼角酸澀,竟是忍不住要落下淚來。
清虛抹一把臉上灰塵,心里也猶自震蕩不已,他忽然朝著石宮方向跪了下來。
孫慕秋去拉他,“你做什么?”
清虛話音帶了哽咽,“程盟主用性命救了我們這么多人,他自己卻沒能出來,你叫我回去,如何向掌門師叔交待!”
清虛喊得大聲,許多人聽到這話,都不由感嘆神傷。
凌小鹿拉著余小山衣角,也正要流下眼淚來,忽然察覺余小山急促上前幾步,抬手指著那一片廢墟,道:“那里有人!”
話音方落,幾名武林盟弟子立即奔上前去,見到廢墟石塊中間竟躺了個人,滿頭滿身皆是灰塵,雙目緊閉似乎沒了氣息。
有人高呼:“是盟主!”
程肅連忙上前,幾乎是顫抖著手去摸程漠脈搏,只感覺到手下脈象虛弱,卻仍在跳動,頓時長長松了一口氣。
緊跟而來的念悲高聲道:“阿彌陀佛,程盟主得我佛庇佑,命不該絕?!?/p>
程肅將程漠抱起來,緩步從廢墟上下來,“如今水月教總壇石宮已毀,傳說中的寶藏秘籍也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鏟除水月教一事暫緩,先回去武林盟吧?!?/p>
武林盟人漸漸撤出。
舒長華與秦芳川站在隱蔽之處,注視著被程肅帶走的程漠。
舒長華忽然長長嘆息一聲。
秦芳川看著前面斷壁殘垣,忽然憶起孩童時許多事來,本不該值得懷念,卻偏有幾分傷感,道:“你為了程漠,竟舍得將水月教這幾百年的根基毀滅?!?/p>
舒長華道:“不是為了程漠。很多事并非出于我的算計,只是這石宮,是當(dāng)初水月教先祖為了守護蠱王所留,如今已經(jīng)不需要了?!?/p>
秦芳川問道:“水月教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舒長華搖搖頭,“以后的水月教便是那些可憐女子的棲身之地,不再需要躲在這陰暗潮濕的密林中,為了守護蠱王不見天日了?!?/p>
秦芳川道:“那你不打算跟程漠說清楚么?”
舒長華仰頭,笑笑道:“他會懂得的。”
程漠內(nèi)力耗竭,昏迷了許久,真正清醒時,人已經(jīng)置身于臨淵城武林盟之中。
蘇晴聽聞程漠出事,帶著幾個兒女從金陵趕來了臨淵城,打算幫程肅照顧程漠。
程漠睜開眼時,只覺得全身沉重,竟然連抬手的力氣也沒有。他以為自己本應(yīng)該在水月教石宮中死去,沒想到竟還能撿回一條性命,一時恍惚,愣怔在床上。
有人推門進來,原來是程三,他見到程漠睜開眼睛,頓時又驚又喜,大叫道:“盟主醒了!盟主醒了!”
蘇晴和程肅急忙趕來,蘇晴眼角含淚,露出笑容道:“漠兒,你總算是醒了,你快嚇壞你爹了?!?/p>
程肅坐在床邊,牽起程漠一只手。程漠知道他爹為人嚴(yán)肅,對待兒子更是常年不茍言笑,難得展現(xiàn)如此溫情的模樣,直叫程漠都有些不好意思,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
程肅拍拍他手背,沈聲嘆道:“醒了就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