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著蓮平道:“你遣人去宮門守著,等宮門一開,就請人快去溫府一趟,把公主的事告訴溫公子,讓他想辦法,帶上太醫(yī)進宮來?!?/p>
蓮平遲疑:“這能成嗎?”
“成不成,總要試試才知。”元嬤嬤挺直了后背,回身往里走,“咱們公主,絕不會是這樣的命?!?/p>
蓮平一震,略彎了彎腰就往外去調(diào)度人。宣荷看她離開,提起裙擺去叫了熱水,然后回暖閣里,跟著元嬤嬤一起,守在湖陽公主身邊。
玉禧殿不眠不休,宮里還有一處地方,也不遑多讓。
截住人問出了話,金公公緊趕慢趕,一路喘著氣跑到養(yǎng)心殿稟報。
“去找溫祈元了?”
“咯”一聲響,原本連在一起的九連環(huán)手柄與圓環(huán)順利分開,寶座上的少年天子,一手勾住圓環(huán),隨意晃了幾下,叮叮當當?shù)穆曇舯悴唤^于耳。
他略略一笑:“現(xiàn)在還指望那個酒囊飯袋,真是我的好姐姐?!?/p>
金公公躬著背跪在下首,實在不敢接話。
他又問:“有力氣找溫祈元,這么說,她已經(jīng)醒了么?”
金公公這才回答:“并未。玉禧殿的人說,公主--”金公公急忙停住,“ ……還沒醒呢,是元嬤嬤想的法子?!?/p>
圓環(huán)叮當?shù)穆曇敉蝗灰活D,趙陸從燈影里抬起頭。
明明上個月才滿十七,少年的眉眼卻早已帶上攝人的氣勢,薄唇微啟,他像是有些奇怪:“哦?”
金公公連連頓首:“說是一直沒有醒。陛下,您看這--”
少年掀了掀眼皮,眼底的那一顆黑痣就顯得愈發(fā)晃眼,他輕聲道:“把人放了。我倒想知道,溫祈元會不會進宮,來看望朕的姐姐。”
金公公忙忙應(yīng)下,眼看寶座上的少年已經(jīng)起身,他伸出手去扶:“陛下可要歇了?”
丟了九連環(huán),趙陸將落下肩的外衣披上。
他原本就一直在等玉禧殿的消息,只是沒想到玉禧殿的人拖拖拉拉這么久,害得他候至凌晨。
不過現(xiàn)在知道了玉禧殿的情況,趙陸自然不想再等下去,他披上衣服,正要朝著后殿走去,突然記起一件事:“趙郗那里,可找到人了?”
金公公復(fù)又跪下來:“回陛下,還沒有消息?!?/p>
趙陸倒也沒有怪罪:“接著找?!睓M豎明日還有一出好戲。
不著急,慢慢來。
等伺候著皇帝睡下,金公公才領(lǐng)著宮人退出華滋堂,又派人去放了那個玉禧殿出來的小太監(jiān),讓他仍舊去溫府找人。
宮門寅時才開,蓮平安排人出去之后,便回了暖閣,三個人一同守著湖陽。
元嬤嬤熄了許多燈,叫外面也不用點那么多,一時間整座玉禧殿又暗了下來,靜靜佇立在黑夜里。
暖閣里只剩床榻邊和桌上各有一盞宮燈,元嬤嬤坐在杌子上,注意著湖陽的情況。旁邊是宣荷攏著炭盆,蓮平在稍遠的桌邊整理藥粉,預(yù)備下一次為湖陽更換。
前半夜湖陽都沒什么狀況,哪知道后半夜她便突然發(fā)起了高熱。
元嬤嬤急得直掉眼淚。床上的湖陽微微蹙著眉,吐息變得沉重,半埋在被子里的臉燒得通紅,整個人開始發(fā)虛汗,頃刻就把身上的寢衣弄得濕透。
“快叫熱水來!”元嬤嬤拉開湖陽身上的百花錦被,手腳利索替她解開衣服,接過宣荷遞來的帕子,小心替她擦拭。
蓮平端著一碗水過來,宣荷連忙讓開位置。
“這是上次公主傷風時,太醫(yī)署給配的丸藥。我用溫水研開了,好歹試一試?!?/p>
元嬤嬤已經(jīng)替湖陽換了新的寢衣,她接了蓮平手里的金邊小碗,宣荷與蓮平一齊將湖陽略扶起,元嬤嬤便將盛了藥水的小勺湊到她嘴邊,三人眼巴巴望著湖陽,希望她能喝得下去。
雙目緊閉的美人,手腳發(fā)軟靠在床頭,她似乎微微睜了睜眼睛,元嬤嬤小聲哄著她:“心肝,我的兒,喝了藥就好了?!?/p>
一碗藥喂了小半刻鐘,三人將湖陽放下,元嬤嬤又摸了摸她的臉頰,還是滾燙。
蓮平將碗遞給了紗簾外等候的小宮女,宣荷收拾了湖陽換下的衣服。暖閣里安安靜靜,沒有人敢發(fā)出一點聲響。
去叫熱水的時候,蓮平才恍然察覺,玉禧殿外洋洋灑灑,今年的第一場雪,悄無聲息,已經(jīng)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