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過一刻,金公公進(jìn)來了,對著寶座上的趙陸躬身:“陛下可要安置了?”
趙陸合上書,應(yīng)了一聲。
一旁的趙宜安連忙下來,延月也跟著急忙起身。
沒讓延月扶,趙宜安朝著趙陸的方向,往前走了幾步:“你去睡了嗎?”
趙陸似乎才記起暖閣里還有趙宜安,他放下書:“臻祥館給你,讓金公公帶你去?!?/p>
金公公應(yīng)是,行至趙宜安身前:“姑娘,請隨我來罷?!?/p>
臻祥館就在華滋堂邊上,金公公在前領(lǐng)路,延月舉著傘,替趙宜安遮去落雪。另有執(zhí)燈的宮女,行在一側(cè)。
之前雖沒住人,但臻祥館里收拾整潔。趙宜安歇在東次間,宮女們便點(diǎn)上蠟燭,燒炭鋪床,很快屋子里便暖和起來。
將人帶到,金公公便告退了。
趙宜安被領(lǐng)著拆發(fā)洗漱,最后穿上寢衣,躺在了床上。
這里與玉禧殿的暖閣不同,自撞傷醒來后,趙宜安還是頭一回睡在別的地方。
她想起路上金公公的話,說陛下就在前面的華滋堂,離這兒幷不遠(yuǎn)。
趙宜安在床上翻了個身,睡在一邊榻上的延月忙起身問:“姑娘可有事?”
等不來趙宜安的回答,延月便以為是她夢中無意動了一下,于是闔上眼,繼續(xù)睡了。
外面漸漸沒了聲響,趙宜安小心睜開眼睛,盯著頭上的帳子出神。
她以前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呢?
方才進(jìn)膳時,趙陸提起從前。趙宜安被他蒙騙,一心以為自己是個拋棄舊情的壞女人,一時間低沉萬分。
雖然后來知道是假的,但趙宜安卻忍不住由此,開始猜測自己的過往。
既然住在皇宮,那她的身份一定很尊貴,之前陪著她的元嬤嬤等人,對她十分偏疼,若自己是個壞人,她們必會滿腹怨言,才不會對她推心置腹。
可是她們被趕走了。
是剛剛對她撒謊的那個人,下令趕走了元嬤嬤。
但他說話時又神色平靜,并不似全部作偽。
趙宜安想得頭疼,念及延月已睡,這里也沒有止頭疼的藥,她緊緊攥著被角,咬唇挨過這一陣疼痛后,昏昏睡了過去。
再說前面。
從臻祥館出來,金公公便回了東暖閣。
趙陸坐在通炕上,隨手撥弄攢盒里的點(diǎn)心,見金公公回來,問道:“睡下了?”
金公公回:“奴婢回來時,趙姑娘正要洗漱,想來現(xiàn)在該是歇下了?!?/p>
趙陸便點(diǎn)頭。
他站起身,金公公忙詢問他:“陛下,那個盡雪,倒是該如何處置?”
“盡雪?”
趙陸想了一會兒,才記起這個人,淡淡道:“打發(fā)出去罷。”
金公公應(yīng)是,又跟著趙陸到華滋堂,混堂司的宮人伺候趙陸沐浴,金公公便趁空走出來,喚了一個小公公,對他道:“一早跪在雪地里的那個宮女,叫人拖下去,送至浣衣局里?!?/p>
浣衣局在皇城之外,去了那里的宮人,便只能耗盡一輩子的光陰,再無出頭之日。
小公公應(yīng)下,匆匆往外走了。
回去時,趙陸坐在次間寶座上,正叫宮人掌燈。
金公公勸道:“白日里已讀了那么久的書,陛下也要休息休息才好?!?/p>
趙陸翻著之前未翻完的書:“只是有幾處未看仔細(xì)?!?/p>
又問金公公:“還有何事?”
金公公為難道:“只是有一事,不知該不該說。”
“不該說?!?/p>
金公公霎時間啞口無言。
趙陸翻過一頁,仔細(xì)找著其中的注解:“說罷,我聽著?!?/p>
金公公便繪聲繪色,將去接趙宜安時,瞧見延月搬樹的景象,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怎么,你竟心疼了?”低著頭,趙陸一面翻書,一面說道。
金公公賠笑:“奴婢如何心疼一個宮女呢?只不過這些重活,自然是有力氣的人去做才更好。不說兩個宮女幷抵不上一個小公公的力。何況現(xiàn)在,趙姑娘身邊,又少了一位伺候的……”
趙陸翻了兩頁書,過了半晌,說:“去報信的小順心,他不就挺忠心的嗎?”
金公公連忙應(yīng)下,悄悄退出次間,等再回來時,便說已經(jīng)安排了。
趙陸總算抬頭瞧了他一眼。
“你倒殷勤?!?/p>
金公公默默不言語。
將目光移回書上,趙陸又說:“挑個宮女,補(bǔ)上空的那個缺。”
“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