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宣荷,小聲道:“我還有幾瓣未畫好,一會兒就在這里畫了?!?/p>
見她神色小心,宣荷心中一酸,應(yīng)道:“娘娘喜歡就好?!?/p>
聽如此說,趙宜安便很快又轉(zhuǎn)向趙陸,微微直起身,不知在他耳邊說了什么。
只聽最后趙陸應(yīng)道:“好?!?/p>
宣荷有些出神,袖子正好被拉了拉,側(cè)頭,是喜色難掩的應(yīng)秋,她小聲道:“宣荷姐姐,咱們該出去了,陛下不喜歡有人在旁。”
皺起眉,宣荷才要說話,卻見金公公也悶聲不吭朝外走去。
若獨獨自己留下,倒顯得公主身邊的人不守規(guī)矩。
最后望了一眼通炕上的兩人,宣荷默默垂下頭,跟著退出了暖閣。
走過穿堂,應(yīng)秋便追了上去,問:“宣荷姐姐,那荷花酥是怎么做的呀?我瞧娘娘那么愛吃,也想學(xué)一學(xué)?!?/p>
宣荷隨口應(yīng)付:“簡單,尚膳監(jiān)的人都會做,你去問他們?!?/p>
“是么……”應(yīng)秋停下腳步,看著宣荷朝前走去,很快便轉(zhuǎn)過彎,沒了人影。
“好好兒的,你去招惹她做什么?”
應(yīng)秋忙回頭:“延月,倒嚇了我一跳?!庇制沧斓?,“我是不知道她和咱們娘娘有什么淵源,但她阻著娘娘與陛下相見,我就不高興?!?/p>
延月無奈:“你不高興還能如何?沒瞧見娘娘對她寬容萬分么?”
“那是娘娘好心。”說起這個,應(yīng)秋便喋喋不休,“要是換個主子,我看她早被拉出去打了?!?/p>
“噓--”延月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下去罷,背后嚼舌根,當(dāng)心人聽見?!?/p>
應(yīng)秋哼一聲: “她能做得出來,還怕人說么?”
見延月皺眉,應(yīng)秋又忙道:“知道了知道了。這會兒沒事,你去候著,我到尚膳監(jiān)走走。”
延月便詫異:“你真要學(xué)那個?”
“那是,我倒要瞧瞧,做了什么世間無二的美味佳肴,能讓娘娘這般忍耐她?!?/p>
延月一哂:“還說不在背后議論人?!?/p>
聞言,應(yīng)秋倒退著走了幾步:“你就當(dāng)做沒聽見?!?/p>
完話,便去往另一條路,果真往尚膳監(jiān)走了。
延月?lián)u頭,又走上方才宣荷走過的那條道。
進(jìn)了暫歇的圍房,宣荷倒了杯水,一口氣飲干,才慢慢平靜下來。
她在尚膳監(jiān)里,遇見了從前伺候過四皇子的周公公。
雖然已過了十?dāng)?shù)年,周公公也早調(diào)離四皇子身邊,和四皇子沒了干系。但她總覺得,周公公忽然出現(xiàn),一定還有別的意思。
下回,再找個機會去尚膳監(jiān)看看罷。
當(dāng)初京城皇宮風(fēng)傳太子、四皇子、五皇子皆亡故,但細(xì)論起來,她并未見過幾人尸身,不是么?況且四皇子一向聰穎,若是他詐死……
宣荷閉了閉眼,不敢再隨意猜測,又將杯中的熱水續(xù)滿,抬手慢慢啜飲。
北風(fēng)烈烈,路上瞧不見多少行人。支在道旁的小茶攤里,正有一隊人馬停下暫歇。
為首的是個著錦衣帶絨帽的年輕男人。他從馬車下來,朝四處瞧了瞧,似乎有些嫌棄。
一邊還有一個似是管家的人,見年輕男人神色,便勸道:“走了大半日了,大家都累了,公子且歇歇罷?!?/p>
年輕男人這才垮下臉來,朝著茶攤行去。
管家忙跟上,又去問有什么可填肚子的。
隨行的人也一一落座,一時間將小小的查探擠滿。
正輕聲交談,卻忽然撞進(jìn)一個六七歲的孩童。
眾人皆是一驚,年輕男人更是帶頭嚷道:“什么臟東西,還不快給爺滾出去!”
正倒茶的小二忙賠著笑上前:“爺別惱,別惱,小的這就將人帶回去。”
“帶回去?”年輕男人奇道,“這是你的種兒?”
小二靦腆道:“小的尚未娶妻呢,哪來這么大的孩子?”又說,“這孩子命苦,他還有個寡母,聽說原先是住在南邊的,后來死了丈夫,竟被人一路趕到了這里?!?/p>
這處離京城只有半月腳程,離南邊倒是真的十萬八千里。
“哦?”
瞥了一眼那個躲在小二身后瑟瑟發(fā)抖的男孩,果然瘦骨嶙峋,一瞧就是沒好好養(yǎng)著的。
年輕男人嗤笑一聲:“什么天大的仇?趕到山遠(yuǎn)水遠(yuǎn)的這里來了。”
“正是呢,咱們四周的人,見他母子二人可憐,也常幫襯幫襯?!毙《е泻?,小心翼翼道,“爺可別惱?!?/p>
又拍了拍男孩的頭,輕喝:“還不快向公子賠罪?!?/p>
“罷了罷了,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p>
年輕男人隨意抬了抬下巴:“帶走罷?!?/p>
“哎?!毙《B忙告謝,領(lǐng)著男孩走出攤子,還不忘小聲叮囑他注意。
望著二人逐漸走遠(yuǎn),年輕男人思忖一番,向管家道:“跟去瞧瞧?!?/p>
管家應(yīng)了一聲,使了個眼色,座中一人便轉(zhuǎn)出茶攤,悄聲隨了上去。
暖閣。
在通炕上用畢午膳,趙宜安靠在趙陸肩頭,昏昏欲睡。
不知看到什么,趙宜安忽直起身子,伸手朝小桌下探去。
趙陸垂眸,原來是他方才用過的匕首。
“別玩這個?!?/p>
從她手里將東西拿回,趙陸側(cè)身,將匕首放進(jìn)了小柜。
“困了么?”轉(zhuǎn)過身來,趙陸對她道,“叫延月進(jìn)來,扶你去午歇罷?!?/p>
趙宜安搖頭:“我想留在這兒睡?!?/p>
聞言,趙陸失笑:“那就留下。”
他輕抬趙宜安的下巴,讓她離開自己的肩膀,又朝外喚人,叫送錦被來。
待趙宜安睡下,趙陸才復(fù)又取出先前的匕首,放到了寶座后的隔間里。
是延月伺候的趙宜安午歇,此后她醒來穿衣洗漱,晚上用膳,宣荷再沒出現(xiàn)過。
趙宜安問了一句,邊上侍立的金公公便笑瞇瞇站出來,說宣荷去了從前她住的玉禧殿,替她收拾那里的東西。
先前搬到養(yǎng)心殿住時,身邊伺候的人只草草帶了幾套衣裳,后來趙宜安用的一應(yīng)事物,都是養(yǎng)心殿的人再去置辦的。
宣荷是玉禧殿的大宮女,自然對趙宜安所穿所用了如指掌。這樣看,回去收拾倒也合理。
趙宜安便未多問。
過了酉時,天色漸暗,暖閣中的趙宜安,也越發(fā)興奮起來。
中午她在趙陸耳邊說了幾句話,就是晚間去瞧花燈一事。
沒了宣荷在旁,延月與應(yīng)秋都放松不少,又因趙宜安要換裙子,二人便將她的衣裳滿滿當(dāng)當(dāng)擺在小室的床榻上,由她挑選。
趙陸等在外間,他坐在寶座上看書,偶爾瞧一眼右手邊的小室。
過了兩刻鐘時間,換了新衣的趙宜安,才慢吞吞從小室出來。
聽見動靜,趙陸下意識抬眼。
只見趙宜安穿了妃色襖裙,衣領(lǐng)袖口皆有一圈雪白的兔毛,越發(fā)襯得她面色如玉,美貌攝人。只是趙宜安提著裙邊,似乎有些害羞。
趙陸便放下書,朝她招手:“過來。”
又慢慢走到趙陸身邊,趙宜安小聲道:“胖了?!?/p>
“嗯?”趙陸不解。
趙宜安便兩手掐住自己的腰,又道:“緊了。”
趙陸順著她的手一望,忍不住笑:“胡說,只是方才吃多了些罷了,明兒起來就好了?!?/p>
將她的手拉下,趙陸又道:“該出門了,去穿斗篷?!?/p>
“是么?”
趙宜安仍在疑惑,應(yīng)秋已趁機將斗篷披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