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撞開趙陸肩膀，作勢要走，而趙陸忽然壓住他右肩，在他耳旁飛快說了句話。

趙宜安全程躲在趙郗身后，聽著趙陸服軟，又見到趙郗臉色諷刺，最后忽然察覺趙郗渾身一僵，松開了她的手。

“四哥哥？”

趙郗像是被妹妹喚回神志，倏然又將妹妹的手牽緊，對著趙陸硬邦邦道：“究竟如何，不關你的事?！?/p>

“怎么？”

趙宜安一頭霧水，被趙郗拉著往前走，她側頭，對上趙陸失落眼神。

趙陸也看見她，他下意識想對著趙宜安笑。

但趙宜安卻飛快避開。

過了一會兒，又小心翼翼回頭。

趙陸仍望著她。

“傻子?！壁w宜安小聲嘀咕一句，跟著哥哥轉過彎，也不再回頭了。

躲在邊上看完全程的姚沐，抓耳撓腮走到趙陸身邊，語氣惆悵：“我、這，我也沒遇到過這種事兒啊……”

太他娘的復雜了。

“要不然你帶她去見麗嬪？”

趙陸蹙眉：“慎言?！?/p>

姚沐垂頭喪氣：“太難了，我寧愿帶兵打仗?！庇炙查g血氣上頭，“我能不能揍趙郗一頓？從前就想揍他了，順便幫你出氣?！?/p>

趙陸怎么可能同意？

他只道：“沈家軍--”

“別，”姚沐告饒，“我練不了，練不了?！?/p>

乖乖退到了邊上。

趙宜安和趙郗在山上待了小半天，等到日暮西垂，才由趙郗背著，慢慢自山路走下。

趙陸還等著。

趙宜安伏在哥哥背上，轉過頭沒有看他。

趙郗肅著臉，也對趙陸視若無睹。

兄妹倆徑直走過趙陸的位置，上了馬車，轉向回府。

“完了。”

聞言，趙陸回頭，就見姚沐滿臉幸災樂禍：“完了，這下折子更多，更看不完了?！?/p>

趙陸并不理會他，轉身朝前行去。

“明日你就去沈家軍報到?！?/p>

姚沐一愣：“你公報私仇?！?/p>

趙陸頭也不回：“是又如何？”

“不如何，不如何。”姚沐嘟囔，“當然不如何?！?/p>

三兩步跟上趙陸，與他一同走了。

“若趙陸真心想殺太子哥哥和五哥哥，又何必費心替他們收斂尸身，安葬西山呢？”

趙郗削梨的手一頓，朝著獨自喃喃的趙宜安望去。

趙宜安也望向他：“四哥哥又如何能從重重包圍中脫身幸存？”

趙郗低下頭，繼續(xù)削著梨：“我是從密道逃走的?！?/p>

“少了最重要的四哥哥，難道沒有人發(fā)現(xiàn)稟告么？”

“宜安?！壁w郗停下手，卻未抬頭，他的聲音沉沉的，如馬車外漸合的夜色，“你想說什么？”

趙宜安將臉埋進手臂：“不想說什么。”

馬車里靜了下來，趙郗慢慢將梨削完，切下一塊放在碟子里：“吃梨。”

趙宜安卻不抬頭。

趙郗也沒了心思。

他也瞧見趙郡與趙阮的陵墓，皆是循皇室規(guī)格，沒有一點失禮數(shù)。而那些被牽連殞身的奴仆，也被好好尋了地方安葬。

“不過是些表面功夫罷了?！壁w郗冷哼，合上小刀，丟進了格子里。

不再多言。

回到皇子府已夜深，趙郗跳下馬車，轉身想去扶趙宜安。

而趙宜安自顧自下來，提起裙子，彎腰進了軟轎。

一直到進屋之前，趙宜安才回頭：“兼聽則明。哥哥也聽一聽趙陸想說什么罷。”

趙郗這會兒倒沒接話，見妹妹進了房，只暗自氣道：“心都偏到哪里去了？”

裝可憐這么有用的么？

但趙陸的話也確實叫他不安。

他說，他知道宜安的身世。

趙陸還以為趙郗不會聽進去他的話，哪知第二日，金公公就慌里慌張進來回：“四、四皇子到了?！?/p>

提到趙郗的時候，金公公還有些猶豫，不知該如何稱呼。

趙陸也楞了一瞬，但他很快就道：“請進來罷?！?/p>

又放下手中的筆，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正了正頭上金冠。

趙郗沒什么好氣，風風火火進了西暖閣。

上一回來，還是昭帝召見他和太子，考太子治國均衡之道。趙郗不愛學這個，就坐在邊上打瞌睡，朦朦朧朧聽見太子溫聲回話，又聞昭帝慢慢點評其中疏漏。

恍如隔世。

寶座下首有圈椅，趙郗毫不客氣坐下，道：“說罷，看看能不能騙過我?！?/p>

金公公垂著頭，一點聲音都不敢出。

趙陸喚他：“金公公。”

金公公忙躬身：“是。”

“去倒茶。”

吩咐完，趙陸又轉向下首的趙郗，朝他解釋：“我還要叫個人。”

趙郗抱臂嗤笑：“架勢挺足?！?/p>

叫吧，他倒要瞧瞧，趙陸這小混賬有什么難言之隱。

一盞茶后。

瞧著內侍將人拖下去，趙郗面露不耐：“這就是全部了？”

被帶上來的是孫氏黨羽，當初頗受孫仁商器重，也做了不少陰毒之事。

趙郗并不是傻子，妹妹生疑之處他又怎么會想不到。

只是屠戮突如其來，等他打起精神，趙陸卻已將仇家滅了滿門。

他什么也沒做，連妹妹都沒保護好。

趙郗心煩意亂，強壓下胸中躁意，問道：“還有呢？我要聽的不止這些?！?/p>

還有更尖利的一根刺梗在他心間。

趙郗抬頭，面色不善，朝寶座上的趙陸望去。

趙陸身著常服，背后是上百條姿態(tài)各異的蟠龍。他神色平靜，回視趙郗。

“宜安，并不是父皇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