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丟下妹妹,也是因?yàn)槿绱?,他才?lián)合宣荷將人救了回來。
想起妹妹在趙陸身邊被奉為湖嬪,他就覺得心悸。
趙陸這個(gè)混賬東西!
趙郗自認(rèn)可以吃苦,但他總不能帶著妹妹漂泊受罪。能從皇子府拿出來的銀票也不多了,到時(shí)候還要算上妹妹的開支,只出不進(jìn)也不是辦法。
靠在門邊想了好一陣,趙郗漸漸回過神。
趙宜安已睡了一覺醒來,正坐在桌邊抿著桃花酥。
趙郗起身拍拍衣裳,又蹙眉:“正經(jīng)飯不吃,總吃這些?!?/p>
動(dòng)作一頓,趙宜安伸手,把沒吃完的半塊酥又放了回去。
趙郗無奈:“不是不讓湖陽吃,整日只吃那么些主食,當(dāng)心傷了身子?!?/p>
趙宜安摸著桌子角:“不好吃?!?/p>
“以前不是喜歡吃么?怎么突然... ...”趙郗打了個(gè)激靈,幾步奔到妹妹身邊,盯著她的臉一眨不眨,“湖陽方才開口了是不是?”
他握著妹妹的肩膀,神色狂喜:“再說一句給四哥聽?!?/p>
趙宜安于是又重復(fù)一遍:“不好吃?!?/p>
還有些滯澀,但到底講出口了。
趙郗高興得合不攏嘴:“再說幾句,四哥愛聽!”
又忽然站直身,對著妹妹形容嚴(yán)肅:“叫聲四哥哥?!?/p>
趙宜安盯著他,慢慢眨了一下眼睛,最后毫無留戀轉(zhuǎn)過頭:“吵。”
能說話了,趙郗安下心,又請了先前的大夫來替妹妹復(fù)診。
再次踏入這座小院,錢疏留了意。
小院普普通通,里頭住的人卻不普通。
無論是身上的衣料,還是叫人聞之忘俗的香氣,都不是這樣一座小院可容得下的。
而且請他過來的年輕男人,似乎對床上的女子頗為謹(jǐn)慎,從頭至尾都沒叫他瞧見一絲半點(diǎn)。
診完脈,錢疏道:“夫人已無大礙,若不麻煩,叫夫人說一句話,我聽聽恢復(fù)得好不好。若麻煩,不說也無妨?!?/p>
趙郗猶豫了一瞬,而后隔著帳子對妹妹道:“中午想吃什么?”
“玫瑰冰粥。”
待妹妹說完,趙郗回頭問大夫:“可還好?”
錢疏點(diǎn)點(diǎn)頭:“也不用再吃藥了,注意飲食既可。”
趙郗便取了銀錢,又送他出去。
轉(zhuǎn)了幾個(gè)彎,錢疏回頭,這里已望不見小院,他在原地站了一會(huì)兒,用心記住了四周的房屋模樣。
玫瑰冰粥。
尋常人家可吃不起這個(gè)。
錢疏將藥箱背緊,小跑著踏上來路。
趙郗幷不知發(fā)生的這些事,他送走大夫,再回屋時(shí),趙宜安已掀起帳子,探出頭,對著他目露期待。
“真的有么?”
趙郗一愣:“有什么?”
趙宜安便蹙眉:“冰粥呀?!?/p>
不然問他做什么。
“哦,這個(gè)啊,”趙郗在邊上坐下,“一會(huì)兒就給你去做?!?/p>
趙宜安滿意了,又問:“什么時(shí)候去找小陸?”
自她能說話開始,這個(gè)問題便一直縈繞在趙郗耳邊,他已從先時(shí)的震怒轉(zhuǎn)換到如今的平靜無波。
“哦,那個(gè)啊,”趙郗起身,“等天涼爽了,就帶你去?!?/p>
又道:“我去燒粥?!?/p>
趙宜安也一如既往不買賬:“不要你燒。難吃?!?/p>
“好,我不燒,”趙郗舉起一只手掌,“我去買,湖陽乖乖等著,嗯?”
又落下揉了揉妹妹的頭發(fā)。
趙宜安由著他摸了三下,然后歪頭避開:“可以走了?!?/p>
趙郗便假意嘆氣:“妹妹真無情。”
聞言,趙宜安彎起眼睛,對著他笑瞇瞇。
行宮周圍的路查了大半個(gè)月,卻幷無人出入。姚沐領(lǐng)著人又去后山走了幾遭,也都無功而返。
趙陸懷疑過或有密道,只是一場火燒得一片狼藉,一時(shí)之間也難以尋見。
唯一叫他寬心的,是并未在后山找到趙宜安的尸身。
她還活著。
她至少還活著。
金公公來剪了幾回燭花,每一回,都見趙陸低著頭,批復(fù)從京城送來的奏折。
趙宜安不見多久,他就多久未上朝。朝中似乎有些怨言,但趙陸并未落下朝務(wù),他們也不好多說。
燈火弱了一息,等金公公挪開剪子,便又很快燒得明亮。
像是被突如其來的光亮?xí)灹搜劬?,趙陸抬起頭,見是金公公,下意識(shí)問:“可有消息?”
金公公搖頭,退到一邊。
趙陸“哦”了一聲,又道:“你不必陪我,下去歇著罷。”
他語氣平淡,仿佛早就料到。
“陛下,”金公公忍不住又勸,“陛下自己也歇歇罷,這些折子,留等明日也可再看。到底保重身體,熬了這么些天,連血絲都褪不下去了。”
趙陸重低下頭,一面批閱一面道:“不必?fù)?dān)心?!?/p>
“陛下......”
金公公還要再開口,趙陸卻抬頭道:“下去罷。”
眼睛泛紅卻面色平靜,叫人不敢抗拒。
在心底嘆了口氣,金公公回道:“是。”
等出了漱瓊苑,金公公正往回走,忽然瞧見湖嬪身邊伺候的延月一路朝他跑來。
金公公心一跳:“出了何事?慌慌張張的?!?/p>
“宣荷,”延月眼睛發(fā)亮,“宣荷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