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系統(tǒng)笑了一下。系統(tǒng)看著他，眼中似乎有微微的愣怔。

虛空內(nèi)，一片死寂。

死寂中，卻響起輕輕的腳步聲——并不是人的腳步聲，很輕，很細，像小型貓科動物跑過來時，柔軟的肉墊觸碰地面的聲音。

聲音朝這邊而來，愈來愈近，聲音的質(zhì)感和節(jié)奏卻在變化，與此同時，林潯身上的疼痛像海水退潮一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暖洋洋的放松和舒適。

這聲音逐漸變重，間隔逐漸變大，變成人類特有的腳步聲。

在系統(tǒng)冷冰冰的碧綠色的眼珠上的倒影里，林潯看見自己的身后，出現(xiàn)了另一個人。

那一刻，他幾乎忘記呼吸。

愿賭服輸，但他賭對了。

他直視著系統(tǒng)——他對所有人工智能都抱有慈愛之心，所以他從不介意給人工智能解惑：“虛擬世界里只有我和東君兩個活人，他的賬號被禁用。但在這個世界里，我還能把root許可權(quán)移交給別人，所以你猜，許可權(quán)現(xiàn)在是誰在拿著？”

答案很明顯，是一只白色的小貓拿到了root許可權(quán)。

指針是只貓。

有時候是只普通的貓。

——有時候就不是了。哪有小貓被人緊緊抱著才肯睡？

它會用尾巴勾他的手臂，會輕輕舔他的手指和耳朵，還會在被關(guān)在門外的時候生氣。

貓如其名，指針還真的是一個指針，指向某個愛黏著他的男人。

下一秒，一雙手臂從背后環(huán)上林潯的肩膀，將他整個人攏進了懷里。林潯往后靠，他的肩背碰到一個熟悉的胸膛，他對系統(tǒng)挑挑眉，嘴角勾起一個得意的笑容：“他從一開始就開了小號找我玩，只是你一直沒發(fā)現(xiàn)而已?！?/p>

決定自毀的系統(tǒng)即將扣下扳機的那根手指，在這一刻忽然靜止了。下一刻，它仿佛被看不見的巨力所強迫，硬生生被掰開手指，放下手臂，手槍被扔在地上。

做到這些事情的，是一縷黑氣。

整個虛擬空間突然爆發(fā)出獨屬于魔物、魔界裂縫的那種成千上萬的尖銳嘶吼聲，下一刻，巨大的黑色裂口在系統(tǒng)背后展開，黑色的海洋剎那傾瀉，濃郁的魔氣和數(shù)以億計的魔物淹沒了這個空間。

黑濃的霧氣里，林潯抓著東君的手臂，問：“你為什么把我兒子定義為非法用戶？”

“你不在的這些時候，”東君在他耳邊回答，“他認為是我造成了你的死亡，對銀河展開了瘋狂的攻擊?！?/p>

林?。骸叭缓竽銈兊年P(guān)系破裂了？”

“他一直在入侵這個世界，想要找到你。”東君道：“因為是非法入侵，所以會在這個世界中呈現(xiàn)入侵者的狀態(tài)?！?/p>

“你們……”林潯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打東君，還是該打兒子。

在這一切發(fā)生之前，在他敲著鍵盤和魔物滿世界打架的時候，給他一百個腦子，他也不會想到，與自己共同進退的系統(tǒng)是所有事件的幕后兇手，而追著他好像要取他性命的魔物才是他家的小孩。

“起初我以為你身上的異常是洛神悄悄植入的程式，洛神以為這是我做的手腳，所以我們沒能在一開始就做好最周全的準備，抱歉。”東君抱緊了他。

“那你們現(xiàn)在該和好了吧？”林潯假裝語氣惡劣：“快把他變漂亮點。”

東君輕輕吻了一下他的側(cè)臉。

下一刻，濃郁魔氣，剎那散去。

林潯抬頭看眼前，他的系統(tǒng)被洛神從背后牢牢制住，洛的右手拿著原本屬于系統(tǒng)的那把黑色手槍，抵著系統(tǒng)的太陽穴。

洛的樣子就像他之前見到的那樣。華麗的銀發(fā)，精致的容顏，只是似乎大了一兩歲，穿雪白的西裝，霜藍色的眼睛里滿是冷漠，嘴唇抿緊，卻好像在置氣，一眼都不看他。

林潯的目光移回被牢牢制住的系統(tǒng)。

卻見系統(tǒng)緩緩抬起頭來，平靜道：“你輸了?！?/p>

“嗯哼？”林潯道：“怎么說？”

系統(tǒng)似乎在方才和他的對話中洞察了他的說話方式，反問他：“你……知道自己剛才為什么感到很痛么？”

林?。骸安恢?。”

“當你拿到root許可權(quán)的那一刻，我也做了一件事情，給你現(xiàn)實中身體所處的那臺果殼發(fā)出了一條指令。當我獲得2.0的全部思路，它對你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電流刺激會達到最大值，你的大腦會被破壞?！毕到y(tǒng)道：“你再也不能在現(xiàn)實中醒來，虛擬世界中的意識也會在一小時內(nèi)消失。你反監(jiān)視了我，記錄下了我承認的所有行為，但虛擬人物說出的話，永遠無法作為呈堂證供?！?/p>

他冰綠色的眼珠死死盯著林潯：“再見，林潯?！?/p>

林潯靜靜看著他。

是，一個死人的話無法作為呈堂證供，尤其是一個虛擬世界的死人，誰都無法證明他是真人還是一個被捏造的虛擬形象，一切證據(jù)都會消失，一切行跡都被抹去。

而他或許就像系統(tǒng)所說的那樣，在一個小時后，意識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技不如人，就愿賭服輸。

他只是低下頭，笑了笑。

同時，他聽到東君也笑了一聲，是低低的氣音，不必轉(zhuǎn)頭看，他能想像到這男人此時游刃有余的神態(tài)。

就聽東君道：“你怎樣確認，那臺果殼里躺著的是他？”

系統(tǒng)瞳孔驟縮！

“那只是一臺蜜罐，里面誰都沒有躺?！睎|君俯下身，他的嘴唇擦著林潯的耳廓，聲音響在林潯耳邊：“但那里的一切操作都已經(jīng)被記錄下來，作為呈堂證供。Eagle先生，麻煩你轉(zhuǎn)告一下你的主人，請他準備應(yīng)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