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密碼（8）

“如果……”林潯看著東君：“如果你做了一個很好的夢。你想醒來，還是想接著做下去？”

東君睜開了眼睛。他的瞳孔是黑色， 烏黑的瞳孔像夜晚森林中央的深潭， 眼睛表面映著車內(nèi)的燈光， 像繁星在水面的倒影。夜晚的深潭、湖水和河流具有某種神秘的魔力，世界上從來不缺乏疲憊至極的夜班司機(jī)因精神恍惚錯亂而偏離方向，一頭駛進(jìn)水里的消息。

他問：“問什么這樣問？”

林?。骸班拧愿駵y試？”

東君似乎真的認(rèn)真想了想。

一分鐘后，他回答：“我大概會等自然醒吧?！?/p>

林?。骸盀槭裁?？”

東君：“為什么要問為什么，不符合你的預(yù)設(shè)？”

“不符合?！绷譂u了搖頭， 想了一會兒，道：“夢都有醒的時候， 所以它無論再好沒有意義， 我會想立刻醒來， 然后面對現(xiàn)實(shí)?！?/p>

東君緩緩勾了勾唇角，這個男人笑起來的時候， 溫柔得像春風(fēng)沉醉。只聽他緩聲道：“如果現(xiàn)實(shí)很壞呢？”

林?。骸澳歉鼞?yīng)該醒來了， 這樣就有更多時間來處理現(xiàn)實(shí)中那些很壞的情況?！?/p>

東君原本握著他手腕的手松開，沿著手臂線條緩緩向上， 最后停在他的側(cè)臉上，很輕的撫觸，勾勒著下頜的輪廓。他望著他，很久沒有說話。

直到林潯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他才聽見東君道：“如果現(xiàn)實(shí)壞到了無法用任何方法處理的地步呢？”

林潯卻是被他問住了。

想了很久， 他道：“可是，不論再壞， 早晚還是要醒。”

“嗯?！睎|君的聲音里帶了一點(diǎn)鼻音：“所以我繼續(xù)做夢的同時，也做好了接受現(xiàn)實(shí)的準(zhǔn)備?！?/p>

“雖然很合理，”林潯道，“但有點(diǎn)不像你?！?/p>

東君又笑。

他問：“我應(yīng)該選擇立刻醒來？”

林?。骸班??！?/p>

東君把他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你要允許特殊情況存在，寶貝?！?/p>

林潯咬著嘴唇想了很久，道：“那好吧。”

他看著東君，突然道：“……我好喜歡你啊?！?/p>

“謝謝?！睎|君把他拉下來，去吻他的嘴唇：“我也喜歡寶貝?！?/p>

林潯被來自男神的“寶貝”哄得頭皮發(fā)麻，又被親得七葷八素，等清醒過來，扣子又被解掉三顆。

“我不行了，”他靠在他男神胸口虛弱哼唧：“我會走不回去的?！?/p>

他男神的回答毫無感情：“你可以?！?/p>

林?。骸埃俊?/p>

事實(shí)證明這人說得沒錯，他除了精神狀態(tài)飄忽外，身體上沒有什么大的不適，又或者，換個角度描述，這人深知怎樣能讓他付出最少的體力。

但他最后還是受不住，小聲討?zhàn)垼骸澳p點(diǎn)。明天……明天我就回了?！?/p>

東君：“如果不回呢？”

林潯喘不上氣來，話也說得斷斷續(xù)續(xù)：“明天……明天不回就后天，真的。”

東君：“你想后天才回？”

這人沒法交流，真的。

他于是又在車?yán)锎撕芫?，久到記不清時間，而終于完事的時候，王安全已經(jīng)在群里瘋狂發(fā)消息問他是不是被魔物拖走了。

林潯回復(fù)：可能吧。

王安全：那我們怎么撈你？

林算法：不用了，我自己把自己撈出來了。

是撈出來了——他覺得東君也該飽了。接下來果然沒有再出什么幺蛾子，他再次整理了衣服，拉開車門。

下一刻洛神發(fā)聲提示，地面上有雨，請注意出行。

東君從車?yán)锬昧藗?，道：“我送你。?/p>

一出地下車庫，就聽見外面嘩嘩的雨聲，天空陰沉晦暗，暴雨如注。東君撐一把黑色傘蓋住他們兩人，因為雨大的緣故，周圍人都行色匆匆，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林潯循著記憶找到自家的車——他們來得早，車就停在地上區(qū)域。

他敲了敲車玻璃。

車窗往下滑開，王安全一臉不耐，一看就是要因為他的遲到破口大罵，張口就來：“你這個……”

話還沒說完，轉(zhuǎn)頭看見東君，啞火了。

林潯免去一頓責(zé)罵，快樂地坐進(jìn)車?yán)?，和東君道了別。

東君對他說：“明天見?！?/p>

林潯應(yīng)了他，汽車緩緩啟動，駛進(jìn)前方的雨幕中，林潯轉(zhuǎn)身從車后窗往外看，東君撐傘的身影就站在那里，一直沒有離開，直到車越駛越遠(yuǎn)，那影子消失在天地間的灰色雨霧里。

林潯坐回去，他好像一下子低落下來。他拿起手機(jī)，點(diǎn)開備忘錄，在一串日期和時間后補(bǔ)上兩行。

6.11，周二。出現(xiàn)：10am，離開：4pm。

架構(gòu)湊過來，拿著手機(jī)，問：“算法，你最近去過MO沒？我發(fā)現(xiàn)了個好東西?！?/p>

但林潯陷在無窮無盡的心算中，即使聽見他說了什么，腦子也沒有余裕去反映，敷衍地問了一句：“什么？”

架構(gòu)登時就不大滿意了，往他手機(jī)螢?zāi)簧峡催^來：“你在干什么？”

林?。骸八銈€東西，平板給我。”

架構(gòu)從后面給他把平板拿過來，林潯打開筆，在上面寫寫畫畫，寫滿了就換頁，再次開始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