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刀劍相抗

這天烈日炎炎，潛入怛邏斯城的分隊換上黑衣大食軍服飾，怛邏斯城外河谷莊稼地早已荒廢，河對岸歷經(jīng)多次大戰(zhàn)，已如同廢墟。四面城墻殘破不堪，然而城外、城中，卻聚集了將近二十萬人，場面一時壯觀無比。

眾騎馳騁于平原上，不斷接近怛邏斯。此處曾是祆教的圣城，也是先知瑣羅亞斯德傳道的三大區(qū)域，大唐軍力至為強盛之時，影響力一度延伸到此處，而后薩珊王朝覆滅，唐軍方不斷東退。

鴻俊已恢復了平靜，將先前之事暫且擱到一旁，畢竟阿泰的生死對眼下的自己來說更為重要。唯獨李景瓏策馬跟在他的身后，與裘永思不時交換眼色，擔憂這只是山雨欲來前的寧靜。

怛邏斯城中，圣殿已被摧毀，足可容納十萬人的祭壇廣場上，北面立著一幅巨大的壁畫，上面是光明之神阿拉胡?馬茲達授予瑣羅亞斯德神火戒的一幕，壁畫前是瑣羅亞斯德的巨型全身雕塑，頭部早已被毀去，一手前伸，象征萬丈光明。

李景瓏等人翻身下馬，望向怛邏斯中央，七天前，巴思已朝整個新月谷地發(fā)出消息，要在怛邏斯摧毀圣戒，處決妄圖復辟的伊思艾家族最后一人。

“這兒來?！崩罹碍囈褌刹檫^城內(nèi)地形，計劃出路線，城內(nèi)人山人海，他們先是潛入一戶民宅，內(nèi)里出現(xiàn)了一名身穿黑衣的中年男人，見他們?nèi)雰?nèi)，解下蒙面巾。

“這是拉珊?！崩罹碍嚦娙说?，“祆教的?！?/p>

那中年男人做了個手勢，乃是火焰蒸騰之意，裘永思以眼神詢問李景瓏，李景瓏點頭示意可以相信，說：“那天就是他帶我們?nèi)フ野⑻??！?/p>

“安曼還未進城?！崩耗苤v漢語，略帶生硬，說，“巴思會在太陽升上天空的最高點露面，你說的那位弟兄呢？”

“就是他。”李景瓏拍拍鴻俊的肩膀，說，“你負責用飛刀斬斷巴思的手臂，解開阿泰的鐵鏈?！?/p>

鴻俊“嗯”了聲，拉珊便道：“可以埋伏了，跟著我?！?/p>

“小孩子怎么辦？”拉珊注意到陳奉，又說。

陳奉答道：“我跟著他們，不會搗亂的?！?/p>

“你真乖。”拉珊笑道，并遞給陳奉一把匕首，說，“你能保護好自己?！?/p>

那匕首比陳奉的手臂還大，禹州便抱起他，將皮套連著匕首系在他背后，當作短劍使用。拉珊帶著他們沿市集出來，其時百姓眾多，眾人都身穿黑衣，像極了前來巡視的守衛(wèi)，排成一列，大搖大擺，便無人盤問。

“我看見他了?！兵櫩〉吐暤?。

離開市集，沿著殘破的石路上去，便是怛邏斯圣殿與殿前廣場，廣場中央，瑣羅亞斯德左手持一把拄地權(quán)杖，右手虛按前方。權(quán)杖如同石柱佇立，而阿泰則衣裳殘破，頭發(fā)上滿是血污，被捆在權(quán)杖上，垂著頭，已不知死活。

祭壇下，廣場上，人頭攢動，盡是前來見證歷史的百姓。

“走?！濒糜浪即叽俚溃皠e多逗留?！?/p>

拉珊將他們帶到偏僻處，朝鴻俊說：“請您跟我走。”

拉珊到得圣殿一側(cè)，甩出繩索，鴻俊、禹州帶著陳奉，攀上圣殿一側(cè)。到得一個隱蔽的平臺上，眾人藏身日影下，廣場上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祭壇前，阿泰被捆縛之地，皆暴露在鴻俊的射程范圍中。

“本來想交給莫日根?！崩罹碍嚨?，“但想來想去，還是交給你更安全。”

畢竟李景瓏不知巴思會帶來什么武器，若非尋常法寶，只恐怕莫日根的釘頭七箭難以克制，且看上去鎖住阿泰的鏈條上刻滿符紋，假設一擊不斷，便容易橫生枝節(jié)。

“遠不遠？”拉珊顯然十分緊張。

“距離正好?！兵櫩〈鸬溃胺判牧T。”

李景瓏一拉裘永思，朝鴻俊點頭，兩人便躍下圣殿，混進人群中，禹州則與陳奉坐了下來。

民居頂上、圣殿前、柱后、市集，全站滿了人，唯獨祭壇上空出一塊地方，并以衛(wèi)兵嚴密包圍?？盏鼐嚯x最近的屋頂足有百步，箭矢到得祭壇前也早已是強弩之末。

巴思顯然有恃無恐，打定主意要將祆教在此時此刻徹底毀滅，四面八方所站，守衛(wèi)的黑衣衛(wèi)兵各持彎刀，在這烈日下俱一動不動，注視著祭壇。

鴻俊注意到圣殿廢墟高處那些守衛(wèi)們，心想稍后一旦事發(fā)，定會遭到圍攻。拉珊從他的表情上看出其意，說：“都是我們自己的弟兄?！?/p>

禹州問：“你們有多少人？”

拉珊比了三個手指，答道：“三百，原本你們不來，大家拼著一死，也要救出伊思艾?！?/p>

鴻俊心道看來阿泰在怛邏斯還是有忠心舊部的，只奈何三百人，無法救走阿泰。

禹州：“根本不可能?！?/p>

拉珊說：“救不了，戰(zhàn)死在他身邊也一樣。”

李景瓏潛入怛邏斯時，四處尋訪阿泰下落，正因如此，才與拉珊碰上，其時拉珊若有意出賣他們，當場讓人把他抓起來扣作人質(zhì)便一了百了，不會大費周章地協(xié)助他們假裝設圈套救人。

鴻俊說：“誰發(fā)令？”

“你發(fā)令?！崩旱?，“大伙兒只等你動手，就一擁而上救回陛下?！?/p>

鴻俊點了點頭，又問：“巴思有什么法術？”

拉珊搖搖頭，說：“大家都沒見過他用法術?！?/p>

鴻俊只恐怕巴思有什么非同尋常的強大能力，但哪怕他是什么大妖怪，裘永思有降魔杵，外加李景瓏的心燈，倒也不怕他。他的雙目緊盯著祭壇中央，手中扣著飛刀，只尋思巴思會從哪個方向過來。而拉珊以為鴻俊太緊張，便開始朝他述說怛邏斯的歷史，以及唐軍與吐蕃、回紇軍在此處的戰(zhàn)斗。

自古以來，大食、薩珊、大唐，三方便在此處既聯(lián)手，又對抗，斗得難分難解，一度爭奪小亞細亞與新月河谷的控制權(quán)，到得薩珊王朝覆滅后，唐軍已回天無力。雖然大食控制了大片的區(qū)域，但稅收實在太重，少數(shù)百姓仍眷念前朝……

“這次救出阿泰，你們打算怎么辦？”鴻俊聽到此處，突然問道。

“我們再沒有復國的底子了?！崩捍鸬溃爸灰瘸霰菹?，也許我們會離開怛邏斯。”

“去哪里？”鴻俊不知道為何，想起了妖族圣地。

拉珊說：“逐水草而居，建立新的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