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雖是深夜，但如今祁驍身份特殊，守太廟的老臣不敢攔著，行禮后匆匆爬起來帶著祁驍往里走，進(jìn)正殿大門時跟著祁驍?shù)娜硕纪Ｔ诹送饷?，唯有一個身形消瘦帶著寬大墨色兜帽的男子跟祁驍寸步不離，老臣猶豫了下，祁驍?shù)溃骸盁o妨，出了什么岔子，你只推到孤身上就好?！?/p>

老臣連稱不敢，跟進(jìn)來將外面二十幾盞宮燈全點(diǎn)亮后了退了出去。

祁驍替百刃將兜帽放了下來，溫柔一笑：“讓母后看看你。”

百刃也不知怎么的，只是聽了這句話心里就受不住了，眼淚瞬間滾下，祁驍寵溺的替他拭去了淚珠，輕聲哄道：“別哭，來……給母后磕頭?！?/p>

百刃還是頭一次來太廟，看著孝賢皇后的牌位心里難受不已，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同祁驍一起跪了下來，恭敬虔誠的三跪九叩。

祁驍靜靜的看著自己母親的牌位，半晌輕聲道：“方才我看著馮皇后的樣子心里就疑惑……你說，那會兒，我母后比馮皇后還年輕了快二十歲，遇到這種事，她是如何處之的呢？”

祁驍嘲諷一笑：“定然不像她似得……”

百刃抿了下嘴唇，輕聲道：“雖未有幸得見孝賢皇后當(dāng)年風(fēng)姿，但僅憑當(dāng)年老人的話來看……孝賢皇后定是安安靜靜，極有尊嚴(yán)的上路的。”

百刃看向祁驍，沉聲道：“只看殿下如今身邊的這些人，就知道孝賢皇后當(dāng)日走的并不狼狽……先是將殿下托付給了敦肅長公主，后又將身邊得用的老人全安排到了殿下身邊，之后……”

百刃偏過頭，抹了下眼淚哽咽道：“大概又抱了抱殿下吧，親了親……然后含笑上路，隨武帝去了?！?/p>

祁驍失笑，抬手替他擦眼淚，啞聲笑道：“怎么今天眼淚這么多，別哭了……仔細(xì)明天眼疼。”

百刃搖頭，眼淚直直落在祁驍手上，他吸了口氣，狠聲哽咽：“這些眼淚……都是殿下的，二十年了……都是殿下的……”

祁驍雙目赤紅，閉了閉眼，低頭在百刃額上親了親，啞著嗓子哄他：“莫哭……”

百刃不住點(diǎn)頭，眼淚卻怎么也止不住，祁驍像是哄小孩兒似得，輕輕的拍著他的后背，祁驍轉(zhuǎn)頭看向孝賢皇后的牌位，母后在天有靈，都看見了吧？

自己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混混沌沌至今日，除了實(shí)實(shí)在在的握在手中的權(quán)利，就只有這個人是真的了。

祁驍深吸了一口氣，半晌輕聲道：“百刃，有些話我?guī)兹涨熬拖敫阏f，因怕你不聽話就一直拖著，現(xiàn)在卻不得不說了……”

百刃抬頭看向祁驍，祁驍寵溺一笑，慢慢道：“開弓沒有回頭箭，馮皇后一死，下面的事就收不住了，我自認(rèn)是做了萬全的準(zhǔn)備，但……凡事都有萬一，我不能將你的性命賭在這萬一上，你……”

百刃抬頭怔怔的看著祁驍，啞聲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祁驍心里狠狠的疼了下，不等他說話百刃又道：“你不是武帝，我也不是孝賢皇后……你不會戰(zhàn)死，我也不會生殉。”

“閉嘴！”祁驍眼中含淚，厲聲斥道，“不許這么說！閉嘴！”

若是旁人被祁驍這樣斥責(zé)早就嚇得瑟瑟發(fā)抖了，百刃卻分毫不懼，依舊定定的看著祁驍，一字一頓道：“我不會走，我就要留在這，守著你！看著你！我看著你將仇家一一斬殺，我要看著你將當(dāng)年他們奪走的一一奪回來，我還要看著你……君臨天下，入主四海！”

百刃死死盯著祁驍，堅(jiān)定道：“我要第一個向你俯首稱臣，高呼萬歲，我要親眼看著你坐上那皇位，我要自己看著當(dāng)年勒逼孝賢皇后的人，一個一個痛苦慘死?！?/p>

百刃輕呼一口氣：“然后……我要親口同我?guī)X南的子民說，你們以后可以安心耕種，放心織布，因?yàn)槿缃窕食侵凶邶堃紊系哪莻€皇帝……你們的王對他有從龍之功！他絕不會給你們加賦，也不會逼你們捐糧，只要有他一日，我南疆再無戰(zhàn)事，從此天下太平！”

祁驍雙拳緊握，死死咬著牙道：“你……你就不怕我……”

“怕什么？！”百刃眼淚滑下，“母后在上！告訴太子，當(dāng)年您怕了嗎？！”

祁驍眼淚終于撐不住，蜿蜒而下，百刃淚眼模糊，哽咽道：“去年從南疆逃走后我就發(fā)誓……這種將你一人留下的事，只此一回！以后……不管是什么時候我都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你生，我生……你死……我就拼了這身家性命和他們同歸于盡！然后再去找你……”

百刃像是個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似得，哭的聲嘶力竭：“從此之后，非死生不能離……太子，當(dāng)日你自己說的話，你忘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