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當晚，葉欽頂著一張大紅臉打開了新房的門。

公寓位置很好，鬧中取靜的小高層，附近多條地鐵公交線。裝修是陪不成了，房子本身是精裝，里頭大件家俱已經(jīng)備齊，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不知是不是巧合，房屋格局與當年兩人同居時住的嘉園小區(qū)的房子十分相似。葉欽在面積相同的兩個臥室里來回轉(zhuǎn)了幾圈，最終將房間選在東面那間。

當年他們倆也住在東面那間，風(fēng)水好，吉利。

被褥枕頭什么的都是全新的，葉欽花了點時間拆開鋪上，跳上去打了個滾，心想明天太陽好的話可以搬到陽臺曬一曬，等程非池回來就能睡到蓬松暖和的被子。

葉欽只拆了一床被子，隨后搬來椅子墊腳，把另一床塞到衣柜最上層。收拾完躺在床上比劃著，覺得兩個人蓋應(yīng)該夠了，如果不夠的話……就抱緊一點吧。

又打了幾個滾，美滋滋地下床吃月餅，一個人的中秋好像也不怎么難熬了。

月餅是鄭悅月給的，蛋黃餡兒的，味道一般賣相尚可。本打算拍張月餅的照片發(fā)給程非池，想到他那邊不僅要陪弟弟，還要去看媽媽，葉欽覺得自己應(yīng)該懂事些，便把手機收起來，不去打擾他。

吃完趴在床上繼續(xù)看節(jié)目，為自己的閃亮登場強打精神，奈何連著幾天早起工作，不到十點就困得上下眼皮打架，電視機音量調(diào)大都不起作用。在一個毫無笑點的小品演到一半時，葉欽的腦袋往枕頭里一歪，睡了過去。

次日是個艷陽天，迷迷糊糊間感覺到身邊有個熱源，葉欽手腳并用地往那邊挪，把那熱源團團抱住，砸吧幾下嘴，又瞇了兩三分鐘，聞到一股濃郁的巧克力香，才舍得睜開惺忪的睡眼。

首先闖入眼簾的是一塊拆開到一半的巧克力，葉欽下意識張開嘴要去咬，那巧克力自己會跑，一口沒咬到，葉欽打算再接再厲，仰起脖子往前湊的時候，猛地貼上一個溫?zé)崛彳浀臇|西。

是嘴唇。

葉欽抬起胳膊勾住壓在上方的人的脖子，主動回應(yīng)并加深這個吻。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依依不舍地分開。葉欽的眼神比剛醒來時更添迷離，含煙攏霧的一雙眸子直勾勾地凝視著同樣望著他的程非池，伸出一截鮮紅的舌頭舔了下嘴唇，細細地喘氣：“早上好啊，哥哥?！?/p>

等坐在新房的餐桌上吃早餐，葉欽才意識到什么，問：“你昨天就回來了？”

程非池放下手中的杯子：“嗯?！?/p>

葉欽瞪大眼睛：“怎么不叫醒我？”

程非池笑了：“你睡得那么香，為什么要叫醒你?！?/p>

葉欽悔之不及，心想昨天就該灌幾杯咖啡下肚多堅持一會兒的，說不定能跟程非池一塊兒看自己上電視。

程非池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吃完飯打開客廳的電視調(diào)到回放，準確快進到葉欽出場的部分。

因著跟其他幾個男藝人合唱，且他在眾人當中咖位最低，所以給到的鏡頭并不多。不過歌是真唱，這種情況下葉欽當了幾年歌手的優(yōu)勢就體現(xiàn)出來了，高潮部分別人的聲音稀稀拉拉，哪怕后期修了音，也聽得出來幾乎是他一個人頂上去的，難怪網(wǎng)上有人打趣說XX衛(wèi)視邀請葉欽可能是怕車禍現(xiàn)場太過真實引起不適。

短短三分鐘的出場時間很快過去，關(guān)掉電視時葉欽的耳朵還有點熱。

兩人一塊兒在廚房洗碗收拾，葉欽邊在手機上記錄要添置的油鹽醬醋等物，邊偷看程非池的表情，程非池自是察覺到道過分灼熱的視線，將鍋碗瓢盆放回原處，說：“這次只能打六十分。”

剛過及格線，葉欽驚愕之后便是沮喪，仿佛變回上學(xué)時那個時刻期待程老師夸獎的學(xué)生，苦著臉問：“為什么呀？”

程非池的目光自上而下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番，點評道：“因為沒有跳舞?！?/p>

畢竟作為男團成員出的道，舞什么的葉欽還是會跳一點的。

可程非池是怎么知道的，難不成他翻看了從前的視頻？得出此結(jié)論的葉欽覺得無顏見人，只想挖個地洞躲起來。

藝人大多都有不想回顧的黑歷史，自認出道前三年的表現(xiàn)全是黑歷史的葉欽更不能免俗，奇形怪狀發(fā)型，五彩斑斕的發(fā)色，還有令人羞恥的傲嬌小少爺人設(shè)，他一度想著等以后有錢了就找人把這些“案底”統(tǒng)統(tǒng)銷毀掉。

然而那些形象已經(jīng)進入大眾的視野，群眾最是善于放大缺陷，好看的模樣不一定深入人心，偶爾丑一次他們記得比誰都清楚。

身邊就有個現(xiàn)成的例子。

這天收工后抽空回宿舍收拾東西，樓下的房東聽見動靜又上來敲門，聽說葉欽要搬走，第一反應(yīng)便是：“喲，上了中秋晚會飛黃騰達了，不用再頂著一頭黃毛演農(nóng)村愛情故事咯?！?/p>

葉欽懶得跟他解釋自己沒演過這個，直奔主題道：“我這兒的房租不退，偶爾也會過來看看，麻煩叔叔您不要欺負還住在這兒的那個小朋友，他還沒您兒子大，就當給您剛出生的孫子積德行善?！?/p>

說完沒等房東發(fā)作，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紅包：“在這兒住了好些年，承蒙您照顧，一點小心意，就當給您孫子的見面禮?！?/p>

房東見錢眼開，當即就把難聽的話咽了回去，捏了捏紅包的分量，干咳兩聲說：“只要你們按時交房租，我又不是閑的，盡找你們麻煩?！?/p>

等葉欽搬走，這里的常駐人員就只剩下宋珝一個了，整天被人家叫“哥”，還受過人家的恩惠，他有責(zé)任將這個弟弟照顧好。

送走難纏的房東，葉欽繼續(xù)收拾東西，小心謹慎地把放在上鋪的樂高連同玻璃罩一起搬下來，用帶來的氣泡袋嚴實包好，裝星星的玻璃罐子也包成球，放在背包里貼身攜帶。

下午程非池發(fā)來短信，問他工作結(jié)束了沒，在擠地鐵的葉欽扯謊道：【結(jié)束啦，準備去家電城逛逛】

剛發(fā)出去，電話就打了進來，葉欽緊張兮兮地接起來：“喂？”

程非池那邊在跟助理說話，提到“方案”“會議”什么的，助理一一應(yīng)下，高跟鞋聲漸遠，程非池的聲音回到話筒邊：“缺什么家電我讓人買好送過去，你沒有工作就回去待著，不要到處亂跑?！?/p>

“沒事，我的腿已經(jīng)好啦，就等明年拆鋼板了?！比~欽說，“收工正好順路，就去看看唄，也不一定有中意的，再說商場都有專人運送，又不是要我自己扛?！?/p>

聽到電話里地鐵的報站聲，程非池思索片刻，說：“那你看完早點回去，打車。我給你的卡帶了吧，密碼還記得嗎？”

“記得記得?！?/p>

葉欽很享受程非池的關(guān)懷，把背包肩帶往上拽了拽，笑得眼睛瞇成縫，在心里悄悄說——不過今天用不著你的卡。

這天晚上，程非池便在首都新家的廚房里看到了一臺新冰箱，豪華大氣的雙開門，很符合陪嫁的檔次。

就是卡在廚房的角落里，看著有點擠。

程非池走過去拉把手，冰箱門猛地往料理臺上一撞，發(fā)出“匡”的一聲巨響。

在餐廳擺弄豆?jié){機的葉欽聞聲趕來，拉著程非池的手左看右看，自責(zé)道：“這臺冰箱搞活動買一送一……一臺豆?jié){機，我以為寬點兒沒事，誰知道塞是塞進去了，開門剛好卡墻?！币姵谭浅氐氖譀]事，松了一口氣，皺著臉說，“明天，明天我就把它退了。”

程非池道：“沒事，能用就行?！闭f著抬起另一只手試了試冰箱另一扇門的開合，也能打開一半，伸手進去拿了兩個雞蛋出來，“以后換大房子，這個冰箱大小剛好?！?/p>

葉欽錦衣玉食地長到十七歲，見識多了有錢人奢侈無度的生活，卻對大房子沒什么特別的追求。比起從前葉家空曠的別墅，他更喜歡這樣小小的公寓房，隨時能看到對方，捕捉到對方的動靜，既溫馨，又令人安心。

不過他更喜歡“以后”這個詞，只要能跟程非池在一起，住哪里都好。

第一次使用豆?jié){機的葉欽興致很足，搗鼓著打了兩波，一次紅豆配黑豆，一次綠豆配黃豆。

廚房里沒有盛得下的密封容器，現(xiàn)打豆?jié){放一晚可能會變質(zhì)，他就左一杯右一杯地往程非池的杯子里倒。程非池邊看書邊連喝三杯下肚，再去拿杯子發(fā)現(xiàn)又是滿滿一杯豆?jié){，扭頭看向身邊的人。

葉欽忙指自己的杯子向他證明：“我也喝這個?！?/p>

程非池把杯子放回桌上，捧起書繼續(xù)看。

過了一會兒，葉欽窸窸窣窣地靠過來，舉著杯子小聲道：“哥哥，干杯?！?/p>

程非池一肚子紅綠黃黑豆，實在干不下去，面對葉欽撲閃的大眼睛和軟綿綿的一聲“哥哥”又拉不下臉，吐字艱難地說：“等我消化一下?！?/p>

葉欽從沙發(fā)上騰地站起來：“那那那我表演個節(jié)目，給哥哥助興?！?/p>

程非池合上書，正襟危坐。

這架勢過于隆重，成功吸引來全部注意力的葉欽狂咽唾沫，一會兒揪衣角，一會兒摳手指，拖不下去了才開始表演。

表演了一首兒歌，連唱帶跳的那種。

剛出道的時候盡拿這個賣萌，算是擺脫不了的黑歷史之一了，可現(xiàn)下用來討好哥哥再合適不過。經(jīng)歷了用手做耳朵扮兔子、扭屁股搖尾巴、歪著腦袋轉(zhuǎn)圈跳等各種低幼動作后，葉欽拿起抱枕擋臉，杵在那兒等待點評。

點評沒等到，先聽見一串鼓掌聲。

葉欽的臉都燒起來了，抬手去阻止程非池鼓掌，被反手一拉，坐到程非池腿上。

“好聽?！背谭浅刈旖青咧?，捏住葉欽的下巴掰正，“也好看。”

葉欽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話，見他笑了，心中便覺踏實，膽子也跟著放開不少，仗著距離近，扯開衣領(lǐng)給程非池看：“那紋在鎖骨上，好不好？哥哥不想……不想留在我身上嗎？”

視線落在葉欽平直纖細的鎖骨上，程非池神色微動，似有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