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座位上，在教室里伸長脖子觀察半天的周封追問他學霸說什么了，葉欽抄起化學書蓋他臉上：“關你屁事?！?/p>

直到第三節(jié)課鈴聲打響，老師進教室開始板書，葉欽才慢吞吞地摸口袋，塑料紙摩擦發(fā)出清脆聲響，他低頭一看，小賣部的牛奶味棒棒糖。

即便已經(jīng)是高二下學期，理科二班也不比尖子生班，平時下課都按時按點。今天班主任孫老師不知道發(fā)哪門子瘋，晚自習最后一節(jié)課跑來講試卷，講完又發(fā)了張新的，讓不及格的同學把第二卷的填空題全部重新做一遍。

葉欽以一分之差不幸拿到新試卷，眼看還有十來分鐘下課，趁老師不備，一只手在課桌下飛快發(fā)短信，告訴程非池自己今天被留堂了，讓他先走。

發(fā)完又覺得多此一舉，那誰又沒說要等他。

果然沒有收到回復。

葉欽更加不慌不忙，一筆一劃地寫方程式，加號都描得橫平豎直。

中午回家吃飯時得知葉錦祥今天從外地回來，葉欽不想跟他碰面，上次回家吃午飯跟他碰上，被拉著說教半天，盡管話題來回變換，卻都圍繞著他那輛不慎被蹭掉漆的商務車不放，說那個看門的保安多么無賴不講理，以此佐證多讀書、有文化的重要性。

充滿優(yōu)越感的嘴臉令人生厭。

拖著拖著就過了十點，把試卷放講臺上，鎖門出教室，走到后門時，葉欽困得哈欠連天，尋思著要不把自行車扔學校，打個車回去算了。

往前走兩步，看見二（2）班停車處的路燈下站著個人。

程非池合上手里的書，隨手放進車籃里，拍拍車座：“走吧?！?/p>

走到馬路邊上，葉欽才想起什么：“你不去打工??？”

程非池道：“晚上不去了，下周有競賽。”

葉欽不懂學霸世界的構成，他連課標內容都學不好。

“你呢，怎么留堂了？”程非池問。

葉欽不好意思說因為小考不及格，胡扯道：“就、就在教室里寫了會兒作業(yè)?！?/p>

這話從一個平時只抄作業(yè)的人嘴里說出來，顯然沒什么可信度。程非池也不戳穿，點頭說：“有不懂的可以問我?！?/p>

名師程老師很少主動說要教誰，葉欽這會兒才有了點兩人關系今非昔比的實感，放大膽子問出第一個問題：“你剛才是不是沒收到我發(fā)的短信？”

“收到了。”

“那為什么不回我？”

程非池手上推著兩輛車，偏頭看他：“我已經(jīng)在樓下等你了?！?/p>

“可是我讓你先走啊?！?/p>

程非池把視線收回去，目視前方：“我想等你?！?/p>

葉欽眨眨眼睛，學霸的腦回路他同樣理解不了，無奈之下只好在心里盤算，以后下晚自習不能四處晃蕩拖拖拉拉了，有人在等他。

這么不溫不火地處了一個星期，葉欽肉眼可見地越來越樂意上學，遲到早退的次數(shù)都少了。

不明真相的周封還以為小賣部的牛奶棒棒糖換了新配方，剛下課就忙著刺探軍情：“你和學霸進行到哪一步了？”

葉欽叼著棒棒糖，含含糊糊地說：“什么哪一步？”

周封也沒談過戀愛，用貧瘠的理論知識給他梳理順序：“約會、牽手、接吻、上……”

葉欽險些把糖噴出來，臉登時紅了：“閉嘴！”

前桌在大聲朗誦英語課文的廖逸方肩膀一抖，顫巍巍地轉過來，嘴巴閉得緊緊的。

周封拍他的肩安撫他：“不是在說你啊圓圓，別怕別怕?！?/p>

等廖逸方心有余悸地轉回去，葉欽遲鈍地察覺到什么，狐疑道：“圓圓？”

周封把腦袋從游戲機里抬起來，咧著嘴笑：“我給班長取的愛稱啊?！?/p>

“為什么叫圓圓？”

周封撓頭：“不然叫方方？”

葉欽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轉念就開始琢磨，是不是也該給程非池換個稱呼，老“喂”來“喂”去的也不是個事。

他是個行動派，想到哪里做到哪里，上課又偷偷發(fā)短信：【你想聽我叫你啥？】

下課前五分鐘收到回復：【都行】

等于沒說。程非池平日里喜怒不行于色，葉欽摸不準他的喜好，試探著發(fā)了幾個選項，程非池、程老師、程同學，那頭都沒回復，好像不太喜歡。

學霸的心思你別猜，葉欽索性放棄了，決定先從約會入手，愛稱什么的，水到渠成自然就有了。

沒想到第一次約會，竟是送程非池去考場。

……也不算是約會。昨天聽說他周六物理競賽初賽，葉欽自告奮勇要開車送他，結果自己睡過頭，慌得衣服扣子都來不及扣，隨便蹬了雙鞋就出門了。

要考試的程非池反而冷靜沉著，讓他不要開這么快，考試開始后十五分鐘內都可以入場。

一路風馳電掣，加上路況良好，沒出現(xiàn)預計的堵車狀況，抵達考試地點時距離開場還有近二十分鐘。

葉欽趴在方向盤上大喘氣，揮著軟綿綿的手讓程非池趕緊進去。

程非池下車，繞到駕駛座這邊，打開門，躬身幫葉欽系鞋帶，邊系邊說：“以后不管多趕時間，開車都不要著急?！?/p>

葉欽垂眼看他的動作，嘟著嘴甩鍋道：“還不是怪你，打電話不接，短信也不回，等不到我你不會自己先打個車走??？”

“手機設置了靜音，沒注意。再說——”程非池給葉欽系了個漂亮的蝴蝶結，直起腰道，“你不是來了嗎？”

葉欽又被他這套看似講道理實際說不通的邏輯攪暈了，嘴上還是不服氣，借題發(fā)揮道：“那你也不能總不回我信息啊，這什么壞習慣……”

他還對之前被冷落，無數(shù)條短信石沉大海的事耿耿于懷。

程非池看他鼓著腮幫子一臉不滿，唇角禁不住上揚：“嗯，壞習慣，我改。”

把考生送進考場，葉欽放低座椅靠背，躺在車里玩手機。

玩了一會兒，瞄一眼下右上角的時間，離考試開始還有十分鐘。

想起剛才程非池的承諾，葉欽蠢蠢欲動，切短信界面給他發(fā)短信：【考完試有時間嗎，一起看電影啊】

這算是正式的約會邀請了。葉欽發(fā)完就捧著手機，在心里掐秒等待。

數(shù)到三十，手機響了。

程非池說到做到，雖然只回復了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