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
聞言,傅紅玲整張臉的臉色頓時微變, 看眼顧江, 又回頭看了眼安靜坐在沙發(fā)上的許思意, 最后又看向顧江, 扯了扯唇,擠出一個有些驚訝又有些難看的笑容,“顧少爺, 你說……你是許思意的男朋友?”
顧江冷淡地勾了勾唇, “對?!?/p>
短暫的幾秒鐘震驚之后,傅紅玲眼底略過一絲驚疑,但很快回過神來,笑了笑,說:“那可太巧了,思意是我的女兒。”停頓須臾, 柔聲試探道:“對了, 顧少爺,聽劉秘書說顧氏要對我們今年的所有融資項目撤資, 這中間是不是有什么資訊傳遞上的誤會?!?/p>
顧江說:“沒誤會?!?/p>
傅紅玲臉上的笑容有點崩,嘴角卻還是勾著, 態(tài)度極好:“那請問撤資的具體原因是什么?顧氏和四海集團已經(jīng)是第三次合作了, 之前的那兩次都非常順利?!?/p>
“原因很簡單?!鳖櫧?,“我女朋友她看不慣你。”
“……”
話音落地, 傅紅玲臉上維持良久的笑容徹底僵了。她抿唇, 唰的一下扭頭看向坐在會客廳沙發(fā)上的纖細(xì)身影。
許思意纏著紗布的右手放在腿上, 左手拿著咖啡杯,腮幫鼓鼓地呼了呼氣,喝一口,又把咖啡杯放回了桌上。濃密睫毛軟軟地垂著,整個人看上去就和她過去沒有絲毫區(qū)別,溫順無害,柔軟而乖巧。
傅紅玲瞇了下眼睛收回目光,又重新看向顧江,努力擠出個笑:“顧少爺,您這話我聽不太明白。”
顧江沒說話,隨手把一張銀行卡扔到了桌上。
傅紅玲被弄得一愣,不解:“請問這是?”
“這些錢是給你的。”顧江翹著二郎腿,身子往椅背上慵懶一靠,語氣挺淡,“你養(yǎng)許思意從十歲到十八歲,八年里的所有花銷,這張卡里,只多不會少?!?/p>
傅紅玲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蹙眉問:“什么意思?”
“意思是,”顧江撩眼皮,視線冷淡移到那張濃妝艷抹的臉上,輕輕挑了下眉,“從今天起,許思意是我的了,她跟你和你的丈夫不再有任何關(guān)系?!?/p>
見此情形,傅紅玲已經(jīng)大概明白過來是什么回事了。
她拿眼角掃了眼沙發(fā)上的纖細(xì)身影,稍作思索,下一秒便轉(zhuǎn)身走了過去,彎下腰,嗓音輕柔道:“思意,這是怎么回事?顧少爺怎么忽然說這種話?”換上副笑盈盈的表情,盯著許思意,目光冰冷,“你在家里待得不開心么?我對你不好么?”
許思意抬眸。繼母臉上雖然在笑,眼神卻透出明顯的警告意味,一副“你最好給我小心說話”的姿態(tài)。
許思意平靜地和她對視幾秒鐘,認(rèn)真答道:“一點都不開心,你對我也一點都不好?!?/p>
傅紅玲沒料到這個一向軟綿綿的丫頭會這樣無視自己的警告,面色突的一變,沉聲,“你……你再給我說一遍?”
許思意一雙晶亮的眸子眨了眨,看著她,說:“你討厭我,我也不喜歡你,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從那個家里離開么?你應(yīng)該高興才對?!?/p>
“許思意,你……”
“演夠了么。”背后冷不丁一道嗓音想起來,低低沉沉,懶洋洋的。
傅紅玲被嚇了一跳,直起身子回過頭,顧江不知何時已經(jīng)從辦公桌后面起身走了過來,兩手插褲兜,斜靠沙發(fā)椅背站著,站姿懶散隨意,漫不經(jīng)心。
屋子里有剎那的安靜。
片刻,傅紅玲別過頭深吸一口氣又吐出來,懶得再裝模作樣,蹙眉沉聲道:“顧少爺,顧氏和四海在生意上的合作不是一兩年了,你為了這么一個小丫頭就終止跟我們的合作,未免太草率太可笑了吧!”
顧江垂眸,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勾了下許思意而后的一絲黑發(fā),“除了四海集團,每年爭破頭想跟顧氏合作的企業(yè)有幾百個。”說著,側(cè)目瞥傅紅玲一眼,“你以為自己是個什么東西?”
“你……”傅紅玲驚怒,半天說不出話來。
“而且,”顧江挑起小姑娘那絲兒柔軟的黑發(fā),湊近了,輕輕一吻,漫不經(jīng)心道:“我一個紈绔,做什么事,不就都只圖我寶貝兒開心么?!?/p>
聽完這話,傅紅玲氣得整張花容月貌都黑成了鍋底色,吸氣吐氣,內(nèi)心慌怒交織,冷哼道:“顧少爺,我知道您財大氣粗,不會把那幾個項目的違約金放眼里,但是這么輕易毀約毫無誠信,您就不怕顧氏的名譽受損嗎?”
“你錯了。”一道軟軟糯糯的嗓門兒響起來,語調(diào)認(rèn)真。
傅紅玲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個始終低眉垂目,毫無攻擊力,像只家養(yǎng)小奶貓似的小姑娘。
許思意看著她,說:“跟一個道德敗壞、品行低下的企業(yè)合作,顧氏的名譽才會受損。”
傅紅玲大怒:“許思意你什么意思?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許思意心跳微急,咬了咬唇瓣,轉(zhuǎn)頭看站在身邊的高大身影,一雙大眼睛干凈而清澈,帶著一絲試探性。
顧江嘴角輕輕勾了勾,手指撩開姑娘的黑發(fā)露出藏在里面的小耳朵,彎下腰,唇輕輕貼近她白嫩小巧的耳垂,壓低聲:“想說什么說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我給你撐腰?!?/p>
許思意臉蛋兒微紅,深吸一口氣吐出來,定定神,像下了極大決心一般從沙發(fā)上站起來,走到傅紅玲身前,站定。亭亭玉立,背脊筆直,眉眼間沒有一絲一毫的懼意。
小姑娘的眼眸清澈無塵,仿佛能筆直看進人心底。傅紅玲抿唇,垂在西裝裙側(cè)的雙手用力收緊。不知為什么,被這雙眸子看著,她竟感到有些心虛。
下一瞬,傅紅玲先冷哼了聲,開口,嗓門兒尖銳:“你想說什么?”
許思意很淡地彎了彎唇,“我想說,有你這種道德敗壞、品行低下、插足人家庭的高層存在,這個企業(yè)當(dāng)然也不會是什么好企業(yè)?!?/p>
“給我閉嘴!”傅紅玲被“插足人家庭”幾個字踩中痛腳,大怒,竟揚起右手便要朝許思意的臉打下去。
然而就在手掌落下的前一秒,手腕一緊,被另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一把截在半空,力道極重。傅紅玲眼底閃過一絲驚慌,緊接著便讓人扔破布似的甩了出去。
傅紅玲腳下不穩(wěn),踉蹌著摔倒在地毯上,疼哼出聲。
“再敢碰她一根頭發(fā),我殺了你?!鳖櫧樕蠜]什么表情,垂著眸,居高臨下,看都不看地毯上的女人一眼。然后隨手扯了張紙巾,細(xì)細(xì)擦拭剛才拽過女人腕子的修長手指。
傅紅玲捂著紅腫的手腕緩了緩,然后扶著桌腳,借力站起來,氣得渾身發(fā)抖,“你、你們到底想怎么樣!”
顧江說:“給她道歉。”
傅紅玲一下瞪大了眼睛,伸手指向許思意,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你讓我跟她道歉?”
顧江看她一眼,眸色陰沉如冰,“對。”
“……真是好笑?!备导t玲心里一怵,卻還是硬著頭皮笑了聲,眼神飄忽,故意掩飾什么般拔高音量:“我做錯什么了?為什么要跟她道歉?”
顧江輕輕一挑眉,鼓勵性地刮了下許思意的小鼻尖,懶洋洋的,“來寶貝兒,告訴她?!?/p>
許思意小金魚一般鼓了鼓腮幫,深吸一口氣吐出來,上前幾步,說:“第一,”她舉起自己裹成木乃伊似的右手,“你用剪刀劃傷了我。道歉?!?/p>
傅紅玲別著頭看別處,全當(dāng)沒聽見。
“傅小姐?!鳖櫧谜韵镜乜恐k公桌,兩條大長腿踩在地上,很隨意地交疊,輕描淡寫道,“好心提醒你一句。如果傅家將來還想有口飯吃,她說什么,你最好給老子照做?!?/p>
聽完這話,傅紅玲心頭霎時一磕。
晏城顧氏是從舊時延續(xù)至今的名門望族,祖上發(fā)跡是在距離晏城不遠的樊城,整個家族中既有商界泰斗,也有官場中的上位者,拿著族譜一翻,子孫幾乎全是各行各業(yè)的精英人才。顧家的富貴和權(quán)勢在全國的富人圈都名列前茅,甚至有“白玉為堂金作馬,珍珠如土金如鐵”的風(fēng)雅盛名。
顧氏集團是晏城最大的財團之一,實力雄厚,名下產(chǎn)業(yè)極多,是全晏城乃至周邊城市大部分企業(yè)的大財主。
傅家在桐市雖算富貴,但比起顧家的顯赫卻差了足足十萬八千里,當(dāng)初四海集團廢了好大力氣才和顧氏搭上線,今天鬧了這么出,傅紅玲又氣又怒卻無可奈何,一聽顧江這話,心里更是惶惶然。
這個繼女傍上了顧家,自己因為她,已經(jīng)得罪了這位大少爺,若是再執(zhí)意不肯低頭,毋庸置疑,四海集團將會迎來前所未有的寒冬。
思索著,傅紅玲暗暗咬了咬牙,好半晌才不情不愿地擠出三個字:“對不起?!?/p>
許思意接著說:“第二,你蠻不講理剪壞我媽媽的照片,絲毫沒有愧疚和悔意。道歉。”
傅紅玲頓了好一陣兒,才說:“對不起?!?/p>
“第三,你心腸歹毒,對當(dāng)初還是個小孩子的我百般折磨……”許思意說著,仿佛又感受到了那種被無盡黑暗包圍籠罩的恐懼,全身都在輕微地發(fā)抖,咬咬唇,“道歉。”
傅紅玲沒有吭聲。
顧江一張俊臉上頭烏云密布,沒有笑意地笑了下,“啞巴了?”
“……”傅紅玲心里氣得要吐血,但又打心眼兒里忌憚這位大少爺,只好繼續(xù):“對不起。”
“第四,最后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痹S思意深吸一口氣吐出來,靜默片刻,忽然轉(zhuǎn)身大步走到辦公室大門前,右手不能動,只好用左手分別推開兩扇紅木門。
大門大開。
外頭的不少員工見狀,全都不約而同地停下手里的工作,舉目看過來,好奇地觀望。
傅紅玲硬生生一驚,眉頭深鎖:“許思意,你開門做什么?”
顧江微微瞇了瞇眼睛,黑眸沉沉。
視線中,嬌小纖細(xì)的姑娘背對著他站在大門前,背影柔弱而筆直,任整個四海集團的員工瞧著,一時沒有任何動作。好半晌,他的小姑將才緩慢回轉(zhuǎn)身來,大眼晶亮,嘴唇微抿,雪白的小臉兒上透出股前所未有的嚴(yán)肅和堅毅。
許思意微微抬高了音量,字正腔圓,嗓音軟糯,每個字音都無比清晰地飄散在空氣中:“第四,你插足我爸爸媽媽的婚姻,害得我爸爸媽媽離婚,你是一個無恥的第三者?!蓖A讼拢粋€字一停頓,“道,歉。”
此言一出,宛如往一塊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塊重磅炸彈,炸開了千層浪。
全集團內(nèi)部都是一陣劇烈騷動。眾人大吃一驚交頭接耳,紛紛低聲議論起來。
“天哪,傅總居然是一個第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