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宣地命案⑤
“是我找天師布的?!?/p>
玉祭問了一句, 被萬妖網網在網里的人就回了一句。
苗央笑瞇瞇地的看牧潭:“你聽,是他?!?/p>
牧潭臉越來越紅,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我……我怎么知道這是不是你們找來演戲的!”
玉祭:“……”
少年,你的戲還挺多。
玉祭看向萬妖網。
萬妖網突然裂口,把網里的人扔了出來。
“砰”
“唔!”
黑色的人影從二樓半,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摔斷了腿,痛苦的悶哼一聲。
牧潭聽著清脆的骨裂聲, 心一跳,腿一抖, 膝蓋隱隱作痛。
路邊的燈光一照, 眾人看見地上的人年紀輕輕,穿著一身筆挺警服, 是守衛(wèi)著韓廳長樓層口的其中一個。
張景煥一愣。
玉祭從四樓凌空下去。
鬼王卻脫離了玉祭,站在了窗臺上, 一雙深邃的眼睛,盯著幽幽的樓道。
玉走到警員身邊,問:“這陣法, 你從哪知道?”
警員沉默了一會兒, 開口:“意外。”
玉祭又問:“怎么個意外法?”
這陣法的原主人,說不定跟害死他家鬼王的人有關聯。
警員掙扎著,坐起身說:“我妹妹重病, 月初我拿著父母留下的古董去賣錢, 在古董行碰到個天師。”
警員低頭:“那天師說我妹妹病重, 時日不多, 還說他有個陣法,可以給人改命,能讓我妹妹生命無虞,長命百歲?!?/p>
苗央皺眉:“哪個天師這么好心?”
警員搖頭:“不是好心。我家祖上是制造武器的,祖?zhèn)髦话寻岛谏墓碜Π灯?。那個天師用陣法,換我手上的暗器?!?/p>
洛臣鋒:“那個天師呢?”
警員垂著頭:“半個小時他說陣法已成,就直接走了?!?/p>
玉祭問:“天師的模樣呢?”
警員搖頭:“不知道,我每次見他,他周圍都圍繞著一層霧氣,朦朦朧朧的,我看不清楚他的長相,就連聲音,都時男時女?!?/p>
玉祭與苗央對視一眼。
這天師的行頭,跟帝都渡陰陣的幕后天師,一模一樣。
張景煥突然開口:“你妹妹病重,你就該找那么多人陪葬嗎?”
警員猛的抬頭:“我那妹妹她善良可愛,雖然身殘,但一直積極生活,時不時救助流浪貓狗,還開直播勸導開解了十幾個輕生的人。她才十七歲,她善良,卻就要死了啊。”
警員眼里的憤恨掩飾不住:“憑什么有些人心思骯臟,卻生下來就高官厚祿,福壽綿長,一生大富大貴!?我不服!”
張景煥冷笑:“你不服就該這樣害人命?。磕忝妹脽o辜,但那些被你害到連投胎機會都沒有了的人,難道不是更無辜?。俊?/p>
玉祭理解警員救妹妹的那種心情,但是:“冥府有功過錄,記錄一個人的三世功過?!?/p>
“天道有輪回,命數有天定。你妹妹這輩子心善種下善果,下輩子多半會大富大貴順遂一生。但現在,不一定了?!?/p>
警員張了張嘴,神色頹然:“人只活這一輩子,誰記得前生后世,我只想妹妹她這輩子活的快樂些?!?/p>
苗央性急:“九個本該福壽安康有大氣運的人魂飛魄散,這逆天的罪,都是要記在你妹妹頭上的!”
“這么大的罪,你妹妹死后鐵定是要在冥間地獄受刑千百年才能去投胎,下一輩子能不能投胎做人都尚未可知!”
“逆天改命,說起來炫酷狂霸,但天哪是那么好逆的!你沒看過修仙小說?逆天修煉的人哪個不被劈的娘都不認識???”
苗央很生氣。
愚蠢的人類!
想作死能不能不連累無辜的人!
警員身子一僵,托著斷腿掙扎著站起身,噗通給玉祭跪下:“您神通廣大,能不能別牽連我妹妹?這陣法,這人命都是我一手策劃,妹妹她什么都不知道?!?/p>
“噔噔噔”
警員狠狠地連磕三個響頭,額頭磕的血流:“玉師,我現在愿意以死謝罪,愿意死后上刀山下火海進油鍋,在冥府地獄受刑千萬年,但求別連累了我那無辜的妹妹!”
玉祭看向張景煥。
張景煥手背的青筋暴起:“不知者無辜,我可以代我死去的哥哥答應這個請求,其他人,你自己去求!”
警員立刻轉身,一句話不說,只是沖張景煥噔噔噔磕了三個響頭。
玉祭揮揮手。
萬妖網嗖的一下,把警員網了進去,然后在玉祭腳邊,蹦蹦跳跳。
張景煥垂著腦袋不說話。
苗央氣得懶得說話。
氣氛,一時有些寂靜。
牧潭看了看玉祭,悄悄地抬腳。
玉祭把目光從萬妖網上移開,看向牧潭:“牧道友抬腿,是想履行賭約?”
牧潭腳一頓:“我……我跟大師兄出來有一會兒了,我們該回去了……”
苗央回過神來,琉璃眼睛一瞪,把心里堵著的氣全撒在了牧潭身上:“呦嗬,牧潭道友你還知道你跟你大師兄的任務是保護韓廳長,而不是亂逛???”
苗央冷哼:“在任務途中,大師兄帶隊擅離職守,還不思反醒,玄派的天師都這沒職業(yè)素養(yǎng)?”
光懟人不過癮,帶著玄派一起懟才過癮。
“你……你強詞奪理!”
牧潭被苗央一句話懟的說不出話。
苗央挑眉:“是我強詞奪理,還是你牧潭心虛?”
牧潭不說話,扭身就要走。
玉祭看向洛臣鋒,開口:“先品行堪憂,后背后耍陰招,再職業(yè)素養(yǎng)丟失,現在,你們玄派要出爾反爾拋掉作為一個人最基本的誠信嗎?”
苗央默默給玉祭豎大拇指。
他家的這位術士,武力值爆棚,還總是能簡潔狠辣直戳本質,吵架從來不跟人拼字數語速。
玉祭幾句話讓牧潭連你都說不出來。
牧潭氣急卻反駁不出來一個字,只好扭頭,眼淚汪汪,可憐兮兮地看著洛臣鋒。
牧潭:“大師兄……”
洛臣鋒凌厲的目光直視玉祭。
玉祭平淡回視,不閃不躲,不卑不亢。
對視三秒,洛臣鋒開口:“好,愿賭服輸,牧潭,跪!”
牧潭瞬間紅了眼:“大師兄!”
洛臣鋒眉目冷漠:“吃一塹長一智,經了這一遭,日后你就能長點兒記性?!?/p>
苗央一手抱著奶喵,一手拉著張景煥,刷刷兩步走到玉祭身邊:“來,挨個磕,一個都不能少哦。”
牧潭咬牙看著洛臣鋒。
洛臣鋒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牧潭紅著眼眶,猛地扭頭看向玉祭:“好!我牧潭愿賭服輸!跪就跪!”
牧潭上前兩步,站在玉祭面前,目光狠狠地盯著玉祭,屈膝就要跪。
玉祭突然開口:“等等?!?/p>
牧潭腿一顫。
玉祭從背包上拿下來個玩偶。
那是個一寸高的精致人形玩偶,穿著黑色鑲金長袍,梳著高馬尾,栩栩如生。
玉祭小心翼翼地把人偶在地面上,然后站直身體對牧潭說:“開始?!?/p>
牧潭氣爆!
“噔噔噔噔”
牧潭一怒之下連磕四個。
磕完,牧潭怒起而走。
洛臣鋒看了地上的鬼王一眼,轉身離開。
苗央正想說什么,鬼王突然凌空起,看向醫(yī)院的方向:“韓廳長不妙。”
鬼王聲音剛落下,就見一只碧綠色的紙鶴閃現過來,還沒到眾人跟前,就急急忙忙口吐人言:“大事不好!速歸!”
洛臣鋒比玉祭快幾步趕到了病房。
就見韓廳長病房的窗戶外盤旋著漆黑的霧團,濃郁的黑霧透過窗戶,瘋狂地往韓廳長身上撲。
一身袈裟的靈慧大師,擋在韓廳長身前,雙手合十閉著眼念咒。
發(fā)著淺金色光芒的佛珠在黑霧里快速地穿梭著,每穿梭一次,黑霧就淡一些。
但眨眼,黑霧就又濃郁起來。
顧宇邁著九宮步在靈慧大師周圍,辟邪雷符一張又一張不要錢似的往外撒,拼命地阻擋分成細股冒進來的黑霧。
被辟邪雷符拍散的黑霧發(fā)出尖銳的嘶鳴,嘶鳴刺入耳膜,讓人精神恍惚。
水遙戰(zhàn)斗力不行,死命的捂著自己的耳朵,一臉焦急地圍著病床團團轉,時不時從玉鐲里拿出一些藥粉,往韓廳長身上倒一把。
病床上的韓廳長已經醒了。
他痛苦的皺著眉,眼睛瞪得老大,呼吸急促,身上的皮膚就像水浪一般起起伏伏,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韓廳長身體里沖出來。
水遙倒一把藥粉,韓廳長的皮膚就安靜一會兒,但安靜不了幾秒鐘,又開始起伏。
看到洛臣鋒進門,水遙急得眼淚都出來了:“洛大哥,這可怎么辦?。俊?/p>
洛臣鋒面色凝重:“奪魂咒!”
奪魂咒是招魂術中的一種,施法者以血為祭,可以強行抽取生者的魂魄。
只是奪魂咒復雜且消耗大,被奪的魂魄會變得很虛弱,出力不討好,沒啥用。
玉祭活了這么多年,也只是在下鄴帝墓之前,欲鬼給他打電話時,隔著電話遇到過一次。
奪魂咒邪狠,眼看著韓廳長情況不妙,洛臣鋒大步進了門,手指間夾住一張血符,狠狠地拍在翻騰的黑霧上。
血符燃燒,黑霧里發(fā)出劈里啪啦的聲響,黑霧肉眼可見地變的稀薄,隱隱露出窗臺,與窗外的萬家燈火。
一直合掌念咒的靈慧騰出了空,向洛臣鋒點頭:“阿彌陀佛?!?/p>
顧宇摸了一把頭上的汗:“這奪魂咒來勢洶洶,施術者一定是內氣渾厚的修道著。”
被洛臣鋒的血符炸了一頓,稀薄的霧氣圍繞在窗外飄飄蕩蕩,似乎在尋找時機。
洛臣鋒絲毫不給霧氣喘息的機會,又一張血符拍過去,想要徹底驅散霧氣。
但霧氣卻輕飄飄地躲了過去。
洛臣鋒一愣。
這霧氣居然這么靈活。
顧宇與靈慧也驚訝了一瞬。
霧氣卻趁著洛臣鋒他們微愣的那一秒間,嗖的鉆過窗子,猛的撲向韓廳長。
一切的一切,都在眨眼間發(fā)生。
洛臣鋒等人再反應時已經有些晚。
“??!”
水遙驚呼一聲。
“啪!”
在霧氣撲在韓廳長臉上之前,一根銀色的鏈子狠狠地抽在了霧氣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啪!啪!啪!”
又被銀色的鏈子無間隙狠狠地抽了三次,黑色的霧氣凄厲地尖鳴一聲,砰地一聲消散。
水遙呆呆地站在窗邊,看著玉祭手腕翻轉,甩著兩米多長的銀色鏈子,抽向窗上徘徊的霧氣。
“啪!”
“啪!”
玉祭手里的銀色長鏈每抽一次,窗外邊上的霧氣就會凄厲地嘶鳴一聲,顏色就不可恢復的暗淡一分。
被玉祭狠抽了幾鏈,窗邊霧氣劇烈地翻滾聚集成一大團,扭身就想跑。
玉祭皺眉。
萬妖網可以網實物,但對靈體與霧氣起不了作用,他一時間也沒辦法攔住霧氣。
窩在玉祭領口的鬼王一揮衣袖。
水遙只覺得眼前光芒一閃,一道淡紫色的光芒伴隨著劈里啪啦的聲音,從玉祭領口飛到窗邊,嗖的鉆進了霧氣。
窗邊的顧宇看見濃黑的霧氣里,出現一道銀紫色的電龍,若隱若現,上下翻騰。
銀龍翻滾了一圈,拳頭大小的霧氣就咻的一聲,徹底消散,酒店的四樓某個房間里,盤膝打坐的人噗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巴掌大的小銀龍在夜幕中打了個滾,嗖嗖地向酒店躥了過去。
玉祭見了,快速地從乾坤袋里翻出一張血色的符,拍在韓廳長額頭,然后躍出窗戶,向酒店御空而去。
玉祭拿出來的符紙是血紅色,但卻有一股清新舒適的氣息蕩開,病房里的空氣就像是被洗滌過一樣,沁人心脾。
因為奪魂咒而奄奄一息的韓廳長,微微舒展開了眉心,呼吸逐漸平穩(wěn)下來。
顧宇與水遙震驚:“上等固魂符???”
上等固魂符,顧名思義,安魂固魄。
即將魂飛魄散的魂魄用了固魂符,可以免去灰飛煙滅的悲劇,可以重新投胎入輪回。
這樣一張符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可以逆天改命的。
看著固魂符,洛臣鋒眼里晦澀復雜。
這樣一個心志堅定的天選之才,他師傅怎么就想不開,非要去得罪?
玉祭一路御空到酒店,正巧看到一個穿著玄派道服的青年從酒店另一邊奔過來,要進酒店。
青年眉色清和,眼尾溫柔,不說話的時候唇角自然上揚,見面三分笑。
青年眉目舒開時,如沐春風。
“玉道友?”
玉祭停下腳步:“寧道友?!?/p>
寧谷宣,玄派二弟子,在玄學界的風評很好。
玉祭停下了腳步,但玉祭背包上的鬼王卻悄無聲息地進了酒店。
寧谷宣走過來:“玉道友也接了這個酒店的任務?”
玉祭:“任務?”
寧谷宣:“這個酒店前幾個月出了命案,一直鬧鬼,這個酒店的老板就托人找到了三界監(jiān)督局,讓我們幫忙驅鬼?!?/p>
玉祭看了寧谷宣來的方向,動了動手指:“我接的是宣地高層被害的案子。”
寧谷宣笑:“原來如此,那我就不打擾玉師做任務了?!?/p>
說完,寧谷宣就進了酒店。
之后,酒店大廳里亮起紙符的火光,是寧谷宣開始驅鬼了。
玉祭看著寧谷宣的背影,手指間環(huán)繞把玩銀色的手鏈,那手鏈正是鞭打黑霧的銀鏈。
鬼王從窗戶飄下來,落在玉祭肩頭:“用了閉氣符屏蔽了我的鬼力鎖定,跑了?!?/p>
最后關頭,從玉祭領口躥出去的銀色電龍是鬼王的鬼力幻化,鬼力順著黑霧過來時,幕后黑手早就跑了。
這其實在預料之中,畢竟那團霧不是施咒者本身的氣息。
對此,鬼王并不覺得失落。
玉祭收了手鏈,正想安慰鬼王,就聽見鬼王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折騰了半夜,困了。”
玉祭:“……”
韓廳長最終沒能熬過去,在玉祭的固魂符安撫下安詳去世,之后被鬼差帶走入輪回。
而直接作案的小警員,被法律判死刑。
在磕破了腦袋后,小警員獲得了所有被害者親屬的同意,并在冥主的輔助下將所有的罪責過失都記在自己的功過錄上 。
功過錄上落筆,小警員將在死后受三千一百七十八年酷刑,再從畜道入輪回。
小警員的妹妹就在韓廳長樓下的病房,在韓廳長死后不到一個小時,小姑娘跟著去世。
一切的一切,似乎塵埃落定。
玉祭在案件中起了重要作用,三界監(jiān)督局慷慨的獎賞了玉祭好幾件寶器,以及豐厚的符紙丹砂。
案件完結當天,洛臣鋒、牧潭、顧宇、靈慧、水遙,還有一批三界各派的人都撤離了宣地。
張景煥提交了休假申請,回家陪父母。
鬼王的古墓就在宣地。
玉祭抱著鬼王,帶著苗央往古墓去。
夜黑風高,月色朦朧。
玉祭與苗央肩并肩蹲在草窩里,看著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墓穴口。
半個月前,考古教授文啟強確定宣地最新發(fā)現的古墓,就是三千多年前驍勇帝王鄴帝的墓穴。
被防止盜墓賊,國家立刻啟動一級保護措施,派了一支軍隊日夜保護古墓,還派了一支考古小隊挖掘并保護古墓里的文物。
玉祭與苗央來的不巧,考古活動還沒有結束,墓里是監(jiān)控攝像頭,墓外都是人。
苗央與玉祭的眼神都很好,就著昏黃的燈光,看到了墓穴周圍隱隱約約相纏繞的線條。
那是人體溫度感應線,只要有一定溫度的動物靠近,這些線就會啟動那些警報裝置,發(fā)出警報。
這些裝置防備盜墓者,也是為了防備玄學界貼了隱身符的人。
玄學界的隱身符本質是擾亂光線,讓人的眼睛接受不到反射,從而達到一種盲區(qū)效果,本質上人還是存在,可以摸到碰到的。
苗央擼著貓問玉祭:“用你的定神符讓這些人定一會兒,還是我讓他們睡一覺?”
“不用麻煩,我去看看?!?/p>
鬼王邁著小步子,走了出去。
小鬼王的一步小到可憐,一步邁出卻轉瞬就到了墓地門口,然后再一邁步,就消失在玉祭的視線里。
沒有觸動任何機關警報。
苗央:“……”
玉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