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永恒
對于斐穆城一帶的人來說, 今年的冬天很特別。
因為那場災難的緣故, 每年的12月27日被定為了全球性質(zhì)的紀念日,5714年是第一次, 今年是第二次。依照規(guī)定, 會有三天的假期。當然, 這只是針對大多數(shù)民眾而言。對于軍部、總領政府以及安全大廈的人來說,這三天意味著——
開會、開會, 以及開會。
參會的包括三方的頂層決策者、首腦智囊團成員、星球各大研究院專家, 每年挑一個城市作為會議地點,討論內(nèi)容包括城市輻射區(qū)域內(nèi)的軍事、政策、經(jīng)濟、人文等等。
今年挑的地方就是斐穆城。
26號, 三千架空陸兩用飛梭在斐穆城停機坪著陸, 當即換成陸地模式, 沿著入城大道紀律森嚴地駛進中心城區(qū),與會人員就下榻在會議中心附近。
這幾天斐穆城主城區(qū)各個街道都能看到站得筆直的警衛(wèi),每隔百米就有一個,穿著束腰裹腿的制服, 腳蹬長靴, 像是收攏寒光的利刃。
他們只管安全, 不干涉民眾日常出行。
于是這幾天的斐穆城熱鬧程度反增不減,除了劃定的會議中心區(qū)域,其他地方已經(jīng)開始布置紀念日裝飾,放假過節(jié)的氛圍極其濃郁。
“不是我說,被那些熱鬧一襯托,咱們這塊哪是中心會議區(qū)啊, 活像斐穆城中心公墓?!鄙坨襁^來給楚斯匯報安全部隊執(zhí)勤工作的時候,忍不住抱怨道。
“這句話你已經(jīng)說了五遍了?!背挂贿吔o他遞上來的檔簽字,一邊回答。
“哎——確實格格不入嘛?!?/p>
邵珩搖著頭抱怨完,兩手撐著辦公桌隨意看了看四下的布置,最終目光落在辦公桌邊角的一盆綠植上,他手閑著沒事干,去撩了一下葉子,隨口問道:“這什么?”
楚斯簽字的手一頓,瞥了一眼,不動聲色地道:“貓薄荷?!?/p>
邵珩“哦”了一聲,沒注意到他的表情,繼續(xù)道:“看著還挺清爽,我那邊的辦公桌上怎么沒放?只有執(zhí)行長官辦公室有?這酒店放綠植還分等級,差別待遇也太明顯了吧?”
“不是酒店放的?!背沟馈?/p>
“嗯?”邵珩一愣,“那哪來的?”
楚斯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那盆蔥蔥綠綠的葉子,“薩厄·楊買的。”
邵珩一愣,下意識左右張望了一下,“楊先生這就來了?他們那訓練營不是要晚點才能到么?”
楚斯收回目光一邊流覽文件,一邊用平靜自然的語氣答道,“之前強買強賣塞在我辦公室,這次來開會,不知道誰收拾東西的時候閑的,把這個一起帶上了飛梭?!?/p>
邵珩想了想第五辦公室那幾位秘書事無巨細的性格,覺得確實能干得出這種事。但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
“楊先生買貓薄荷干什么?”邵珩覺得這事非常神奇,畢竟楚斯也不養(yǎng)貓。
是呀,干什么呢?
薩厄·楊當時把貓薄荷放在他桌上的時候,楚斯也愣了一下,下意識問道,“你買這個干什么?”
然后,錙銖必較的楊先生就把當初楚斯自己說過的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喂男朋友?!?/p>
楚斯:“……”
但是這話私下說說也就算了,能跟邵珩說么?顯然不能。于是楚斯裝聾作啞,當沒聽見,轉移話題道,“我聽說邵老爺子想退休?”
“……”邵珩心說你這話題轉得也太明顯了,但是終歸是上司,不好懟,便捏著鼻子順著話道,“對,不過聽米勒說,醫(yī)院那邊琢磨著退了也要把他返聘回去,我估計幾年內(nèi)沒得歇。好在他現(xiàn)在身體還不錯,今天四個小時飛梭坐下來,也沒見有什么不舒服的?!?/p>
楚斯點了點頭。
邵珩見他還有兩份檔沒看完,便干脆在落地窗邊的會客沙發(fā)上坐下,順手拿起扶手上擱著的一本書看了看,“《永無之鄉(xiāng)》?”
他隨手翻了兩頁內(nèi)容,“神神鬼鬼的,詩歌故事?你還看這個啊長官?”
楚斯頭也不抬地提醒:“你看看作者再說話?!?/p>
邵珩翻回封面,“埃斯特·卡貝爾?是我知道的那位埃斯特·卡貝爾女士嗎?”
“不然呢?”
“我只看過她出的智慧系統(tǒng)方面的研究著作,不知道她還出過這種?!?/p>
“也不是。”楚斯道,“就這一本,我讓人裝訂的?!?/p>
當初埃斯特·卡貝爾轉出無菌病房的時候,把那遝寫寫畫畫的紙留在了窗臺上,沒有帶走,后來輾轉到了楚斯手里。
那陣子她常呆在蔣期的病房里,楚斯有回碰上了便問了她一句,“怎么寫完又不要了?”
埃斯特回得挺任性,說是寫完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她的記性還可以,這些事情應該不會忘記,所以那些又紙用不上了。
鑒于這幫搞研究的性格古怪,常常想一出是一出,楚斯決定還是替她把那遝紙保存下來了,又因為散紙容易缺漏丟失,干脆找人裝訂成了一本小冊子,免得卡貝爾女士哪天突然反悔,覺得自己記性又不可以了。
邵珩正想再翻兩頁,余光卻瞥見落地窗外,通往會議中心的大道上,刷著“聯(lián)合精銳訓練營”標志色的一隊飛梭正朝這邊駛來,“誒?楊先生好像到了?!?/p>
楚斯挑了挑眉,面容平靜地“嗯”了一聲,然后迅速簽好最后一份檔,沖邵珩道:“簽完了,我這里沒什么事了。”
邵珩:“……”
看到他那復雜的表情,楚長官摸著良心勉強自省了一下,覺得自己剛才的語氣似乎確實有點不近人情,好像在轟人走似的。于是他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按慣例,下午5點之后有半天時間自由活動,你可以帶邵老爺子出去轉轉,現(xiàn)在離5點還有半個小時,不如回去安排一下?”
邵珩:“……”你換個說法趕人我就聽不出啦?
不過他畢竟不是齊爾德·馮那種棒槌,不會在這種時候自討沒趣,當即一并腳跟,帶著文件離開了辦公室。
十五分鐘后,楚斯的辦公室大門被人在外面敲了一聲,那種漫不經(jīng)心地敲法,一聽就知道誰來了。
果不其然,薩厄·楊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長官,我來匯報安全大廈那批隊員的訓練情況?!?/p>
楚斯心說騙誰呢,嘴里卻道,“進來,”
門開了又關上,薩厄·楊已經(jīng)邊摘手套邊走到了辦公桌前,傾身過來吻了一下楚斯,“來晚了點,公務處理完了么?”
“剛轟走邵珩?!背箍戳搜酃饽X,道,“差不多了?!?/p>
“那走吧?!?/p>
楚斯一愣,“走去哪?”
薩厄·楊沖他伸出手,笑著道,“我能邀請我的長官出門共進晚餐,順便約個會么?”
楚斯剛要張口,薩厄·楊抬手制止了一下,“等一下親愛的——”
“怎么?”
薩厄·楊端起那盆貓薄荷,在楚斯鼻前晃了一下,“先聞一口再回答?!?/p>
楚斯:“……”神經(jīng)病嗎?
看到楚斯那一言難盡的表情,薩厄·楊才笑了一聲,把貓薄荷放下,“一天公事辦下來表情都官方化了,給你調(diào)整一下。”
說完,他懶懶地撐著桌子,噙著笑意問道:“走么?”
楚斯把光腦一推,點了點頭站起身去拿大衣,“走?!?/p>
依照慣例,正式的會議是從27號持續(xù)到29號。但是26號這天,做完所有會議準備工作處理完當天事務后,會有半天的活動時間,相當于參會人員都能有個半天的假期。
當然,這半天是針對楚斯他們這種公務纏身的人來說的,其他參會人員的自由度其實要大很多,比如蔣期他們這種研究專家就不受公務限制,在下榻酒店剛安頓好,就被接待人員帶著出門去了。
臨行前,蔣期還來楚斯辦公室晃了一圈,嘴里說著來慰問一下兒子,實際上就是坐在沙發(fā)上欣賞了一下自己兒子忙得腳不沾地的情景,又聽著楚斯眼睛不眨地沖各種人說了一堆瞎話,這才離開。
換句話說,他就是來看熱鬧的。
蔣期他們那幫研究員們在外面自由活動了快一天的時候,楚斯和薩厄·楊才剛剛得以出門。
出門前還跟警衛(wèi)隊長羅杰扯皮了一番,因為他們不想帶太多警衛(wèi)。扯皮最后的結果是,楚斯干脆找了一瓶皮膚塑造劑,把自己跟薩厄·楊都調(diào)整了一下。
長相修飾過,在外面就不容易被認出來。
最后在羅杰還堅持的時候,薩厄·楊給了他會心一擊:“老實說,兩個警衛(wèi)還是十個警衛(wèi),甚至五十個警衛(wèi),區(qū)別其實不大。真碰上什么事,我懷疑是我們救他們?!?/p>
羅杰:“……”
趁著警衛(wèi)隊長沒撅過去,楚斯把薩厄·楊拽走了。
“不要亂挑釁?!背棺纤饺孙w梭的時候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