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有理。
楚斯面色不變,毫不留情按了掛斷。
兩秒之后,床頭的通訊器又“?!钡仨懥艘宦暎詣咏油ǎ骸伴L官,話沒說完就掛電話可不是什么禮貌的行為?!?/p>
楚斯坦然道:“我從來都這么蠻不講理?!?/p>
薩厄笑了一聲:“所以,淋浴房能借么?”
楚斯擦了兩下頭發(fā)上的水,答道:“我不得不提醒你,先前找食物我搜的就是3號值班室,檢查飲用水的時候我試過,熱水一點兒也不缺。好了,我打算睡會兒,祝你做個噩夢?!?/p>
說完,他便徹底按斷了通訊,并且開啟了夜間免繞模式,然后把3號值班室的通訊碼拖進了黑名單。
但凡對薩厄·楊有些許了解的人都知道,他是個非常極端且古怪的人,準(zhǔn)確而言,這世上大多數(shù)人在他眼中根本就是空氣,他沒興趣,自然就看不見。
能引起他興趣的只有兩種人。
一種是比他還要危險不可控的人。越危險,他就越覺得有意思。但事實上,這種人幾乎不存在。
另一種人掌握著他需要的東西,他懷著目的,所以看得見你。
楚斯自認(rèn)不是第一種,那就只能是第二種。
而薩厄的目的他其實也能猜個七七八八,無非是希望通過他把那黑金控制器給卸了。
老實說,如今連星球都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了,卸掉控制器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但緊緊靠楚斯一個人的許可權(quán),確實辦不到。
只是這話就算告訴薩厄也沒有用,他不是沒說過,那神經(jīng)病信了嗎?
沒有。
怪只怪偉大的楚長官瞎話說太多,這方面的履歷簡直劣跡斑斑。就算他偶爾敞開心懷說兩句誠懇的真心話,也沒什么人信。
楚斯囫圇把頭發(fā)擦了個半干,便合衣在單人床上躺了下來。
冷凍膠囊里的五十年屬于生理中止,并不是正常的休息,所以經(jīng)歷了一堆糟心事的楚斯此時格外困倦,幾乎在閉眼的瞬間就睡了過去。
然后,他又夢到了5702年的冬天。
那個冬天是真的冷,連南頓州都下了足足一個月的大雪,就更別說以寒冷著名的米亞山脈了。
飛行器巨大的殘骸就落在米亞山脈最陡峭的山崖之間。
字面意義的“之間”。
它殘損的左迫降翼搭在東崖,枯焦的右迫降翼搭在西崖,中間的機身就那么險險地懸著空。夢里楚斯的處境和當(dāng)年的現(xiàn)實一樣,絲毫未變。
他左半邊身體還在安全門里,只那整扇安全門已經(jīng)面目全非,整個變形,幾乎將他半個身體碾得細碎,碎到他甚至已經(jīng)感覺不到痛苦了。
而他右半邊身體則險險地懸出了飛行器門外,伸長的手死死拽著一個三歲的孩子,而那孩子腳下便是萬丈深淵。他只要一松手,那孩子甚至都來不及哭,就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其實三歲的孩子對于他來說,并不算重。
但是在那種極寒的高山上,在雪風(fēng)呼嘯間,單手毫無憑依地拽著這么個孩子,拽上一個小時手就會脫力。
而楚斯已經(jīng)拽了十三個小時了。
就連他自己,也只能憑借僅剩的一點意志支撐著。
好在實驗團隊的大部分人都在飛行器迫降過程中隨著安全艙被彈出去了,只有當(dāng)時被神經(jīng)線絆倒滑出艙門的這個孩子,和撈了他一把的楚斯錯過了最佳逃生時間,被夾在不斷爆炸的飛行器艙門中,撞到了米亞山脈里。
一掛就是十三個小時。
即便是在夢里,楚斯也能清晰地感覺到那種能讓人失去知覺和意志的寒冷。
還有飛行器武器艙炸毀時,致盲炮刺得人雙眼難耐的脹痛感。
他最終還是在那種煎熬里流失了意識,等到再度清醒時,就已經(jīng)躺在白鷹軍事醫(yī)院的特別監(jiān)護室里了,邵老醫(yī)生板著那張標(biāo)志性的棺材臉,對他說:“九死一生吶,左半邊身體70%被高度毀損,得用智慧機械……”
邵老后半句話在夢里顯得含糊不清,就被一聲警報給打斷了,聲音由渺遠不斷靠近,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刺耳……
兩秒后,楚斯突然反應(yīng)過來,警報并不是夢里的!
2號獄警值班室里,楚斯猛地從床上翻坐起來。
頭頂?shù)膫饕羝骼铮潭木瘓舐曇廊晃赐?,他一把撈起床頭柜上的通訊器扔進口袋,大步出了門,“天眼?!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