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令言卻沒有接,她低頭看著自己指甲上染的鳳仙花,淺淡的粉色,都是最自然的東西,配著蔥白一樣的手指看起來十分養(yǎng)眼。
這樣的一雙手,愿意操持家務(wù),愿意相夫教子,愿意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可也會拒絕任何她不想做的事情。
崔燕燕斗膽再次開口:“夫人請用茶?!?/p>
旁邊令望冷哼一聲:“這茶可不能亂敬,你難道不知道陸夫人如今懷著身孕?你在這檔口進門,惡心誰呢?”
崔燕燕一愣,臉上漲紅了:“夫人,妾,妾也不知道為何太后她老人家忽然就把妾賜給了陸大人,妾并非是有意在這時候進門的,但夫人您放心,妾進了門,一定會用心地伺候您跟大人的,絕對不給您添麻煩!”
她跪下去,恭恭敬敬地端著茶杯,已然有些緊張了。
令言懶懶地抬頭去看,忍著心里想吐的滋味,她其實看得出來這崔燕燕不算是什么壞人,也看得出來崔燕燕是對陸吟朝有些什么不一樣的想法。
“你喜歡陸大人么?”令言問道。
崔燕燕一怔,手里滿當(dāng)當(dāng)?shù)牟璞p輕晃動了兩下,她低下頭,眼睛里是羞澀與哀傷:“妾傾慕大人已久,曾發(fā)誓非大人不嫁,如今能給大人做妾氏已經(jīng)是修了幾輩子的福分。夫人請放心,妾是心甘情愿伺候您與大人,絕無二心……”
令言笑了:“你既然是真心喜歡他,難道就沒有想過做他的正妻?沒有想過為他生兒育女,日日廝守?難不成你真心喜歡他就可以容忍他與旁的女人恩恩愛愛,只把你當(dāng)做一個陪襯?”
崔燕燕咬咬唇,解釋:“夫人,妾自知配不上大人,因此……”
令望忽然哈哈笑了出來:“你這人倒是有趣的很,一邊擺出一副真情的模樣,一邊呢又做出丫鬟的樣子,所以你進門之后,夫人該如何待你?把你當(dāng)妾氏,允許自己的丈夫時不時地寵愛你?還是把你當(dāng)丫鬟,只使喚你干活,不分給你一絲的寵愛?”
崔燕燕啞口無言,令言笑了,摸摸自己手指上的翡翠戒指,和和氣氣地說道:“你也別捧著茶了,先坐下吧,不是我不喝你的茶,實在是我不好定你的身份,我也只是陸大人的妻子罷了,這個家的主子是陸大人,他若是說了讓你做姨娘,那你便是姨娘,他若是沒有答應(yīng),我私自喝了你敬的茶,回頭只怕大人也要不高興的。”
令言說了一半的話,心里頭還是惡心的慌,努力讓崔燕燕覺得自己態(tài)度不算差。
崔燕燕猶豫地說道:“可是我是太后賜進來的呀。”
令望瞧著就不喜歡這位姨娘,冷冷地添一句:“太后賜的又如何?趕在旁人懷孕的時候來添堵,你還很光榮?。俊?/p>
崔燕燕頓時覺得屈辱至極,扭頭過去,眼淚馬上就要掉了。
令言看看令望,示意她柔和一些,令望不屑地轉(zhuǎn)頭不再說話。
“崔姑娘,你呢先在府中住下,等大人回來了,自然會給你一個名分?!绷钛孕σ饕鞯乜粗?。
崔燕燕眼神中帶著不解,其實她在進門的那一刻就把自己當(dāng)成了陸府的姨娘,如今令言這樣不接受自己,她也沒有法子,只能繼續(xù)等了。
好在令言沒有趕她出去,還是把她留下來的。
“妾明白了,多謝夫人?!?/p>
崔燕燕剛被打發(fā)走,令言就俯身又吐了一輪,令望一邊給她拍背,一邊說道:“你也是好性子,按我說直接打發(fā)她回家去!如今你家陸大人在大漯河治水呢,大漯河那破堤壩給修得發(fā)了三次水,如今陸大人去了,都指望著他修好堤壩,太后倒是往你跟前塞個人,真是惡心!”
令言喘口氣說道:“也許是太后體恤陸大人辛苦所以才賜了個美人呢?!?/p>
“好了吧,你也不要想太多,我瞧著你家陸大人不是會納妾的樣子,這崔燕燕等他回來再處理也行?!?/p>
令望陪著令言在陸府待了一晚上,原本趙老太太吩咐的是讓他們打發(fā)了崔燕燕之后便立即回侯府的,令言身子不爽快這才停頓了一晚。
碧羽跟瑞琴伺候著令言洗好澡,令望也從凈房里洗好出來了,姐妹倆在一張床上躺著,說起來自己身上發(fā)生過的趣事。
說著說著都有些犯困了,令言便有些想睡,還沒睡踏實呢,就聽見外頭有人在說話。
“夫人,妾燉了一道老姜豬腳湯,喝了能補胎益氣的,您睡前喝一碗對胎兒是極好的。”崔燕燕端著陶罐在外頭說道。
瑞琴立即攔住她:“我們夫人在睡覺呢,你這是做什么?!”
崔燕燕很無辜:“我也是為了夫人好呀?!?/p>
說著她又喊了起來,令言無奈地起身,被令望給按下了,令望大聲地沖著外面喊道:“哪個腦袋被錘砸了的東西半夜在外頭說話呢?還讓不讓人睡了?”
這話極其難聽,崔燕燕立時受不住了,端了豬腳湯就走,回了自己屋子里哭了半宿。
她覺得自己是真心待夫人好,為何夫人就不肯接受自己?
自己也是來自正經(jīng)人家的姑娘,肯來做妾已經(jīng)是委屈了自己,不僅愿意服侍陸大人,也愿意服侍陸夫人,為何夫人卻這樣對待自己?
雖然心里多少有了委屈與怨懟,但崔燕燕第二日又起了個大早。
因著家中沒有公婆長輩,令言無需起早請安,因此便睡到自然醒才起來,她一起來崔燕燕就跟著瑞琴進來了,臉上還帶著笑意:“夫人,妾來服侍您洗漱?!?/p>
令言嚇了一跳:“不必了,你去忙自己的吧……”
“妾進府就是為了服侍您,夫人,妾幫您梳頭吧?”
眼見著崔燕燕主動拿起了梳子,令言立即制止:“當(dāng)真不需要,你若是閑著沒事做,可以回去看看書,賞賞花,或者嫌棄府里無趣,回你家住也是可以的?!?/p>
崔燕燕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看看令言屋中桌上擱著的一件尚未做完的男袍,輕聲說道:“夫人教訓(xùn)地是?!?/p>
還好,令言吃了早飯就跟令望一道回去忠勇侯府了,也不必被崔燕燕給煩擾了。
忠勇侯府在商量趙明寬的親事,老太太做主給他定了裕親王的侄女謝氏之女謝文君,趙明寬沒有什么喜歡不喜歡的,一切都聽老太太的。
令言也覺得這門親事好,聽聞謝文君是個非常柔和且頗具才情的女子。
老太太見趙明寬答應(yīng)了,心里也踏實了:“既然你答應(yīng)了,那便把你爹娘都叫來,商議下這樁親事具體的事宜,也好盡快給辦起來了。你二老太爺去世,原本你是要守孝的,但因著你的年紀(jì)也不能再拖了,這回便不能大辦,謝家的人也都理解,但是彩禮方面也不會少他們的?!?/p>
趙明寬點頭:“都聽祖母的?!?/p>
老太太揮手叫人去喊了趙侯爺與趙夫人,趙侯爺很快就到了,只是趙夫人遲遲沒有到。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反省了這么久,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老太太明顯不高興了。
一屋子幾個人正在等,丫鬟終于來了,但臉上都是眼淚。
“夫人,夫人她不行了!”
趙明寬蹭地一下站起來:“什么叫不行了?你說我娘她怎么了?”
“夫人這幾日都病得厲害,今日不知道怎么忽然拿出來一瓶藥,讓人兌成了水,后來,后來夫人自己喝了下去,方才就快不行了……”
趙侯爺也嚇著了,趕緊地朝趙夫人的房里趕去。
趙夫人這會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她病得糊涂了,原本是想給令言吃的藥,可是不知道怎么就自己喝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