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太太又說了些巴結(jié)的話,趙老太太干脆說道:“你我也都認識許多年了,何必如此若是讓外人知道,還以為我仗著兒子襲爵欺負自己的弟媳婦,往后還是以自家人相處吧,莫要如此生分。”
這話讓二老太太高興得很,她便吩咐令望多到老太太跟前伺候。
趙令望是個溫順的性子,她說話做事也乖巧得很,趙老太太便讓她跟令言多說說話兒。
相處之后令言發(fā)現(xiàn)趙令望這個人不說話便罷了,說起話來讓人很是意外。
她對這世上的事情看得很通透,性子也是那種極其淡薄的。
“如今這世道,大多數(shù)人追求的不過是名利富貴,我祖母來向你祖母說了一籮筐的話,不過是希望你祖母能幫著她過些好日子罷了,要說什么真感情,誰信呢?”
趙令望一雙杏眼,里頭卻空洞洞的,令言倒是覺得她過于悲觀了。
“令望,你這樣去想只會覺得人活著沒什么意思,人活一世,若說誰沒有感情那也不是絕對的,追求名利富貴是大部分人的通病,還是糊涂些比較好?!?/p>
趙令望輕輕一笑:“是啊,難得糊涂,你比我聰明,也比我糊涂?!?/p>
令言覺得趙令望其實也是個可憐人,自小失去父母,而她好歹還享受過趙侯爺夫婦十六年的疼愛。
在很短的一段時間里,令言跟令望忽然成為了關系很好的朋友,兩人就算不說話,坐在一起也覺得很是舒服。
趙令望當真是個聰明人,她坐在令言的屋子里,瞧著桌上一串用布做成的糖葫蘆,一顆一顆串在竹簽上,拿起來看了看,沒說話,又放在了遠處。
碧羽匆匆地進來,說道:“小姐,林家出事了?!?/p>
令言微微一怔:“出什么事情了?”
碧羽說道:“聽說是林老太太忽然中風了,如今還昏迷著,老太太讓您跟著一起去瞧瞧呢?!?/p>
令言對林老太太的印象不錯,但想到自己每跟林家的人接觸一次,回頭斷了的時候就越是尷尬,心中就不太想去了。
誰知道,旁邊令望就像瞧出了她的心思一般,慢慢地說道:“林家老太太一走,你跟林修遠的親事只怕就不成了?!?/p>
令言倒是意外:“令望,你這是什么意思?”
令望捧著茶杯,神情淡淡的:“你且去吧,我回自己院子里了。”
等令言隨著老太太一起趕到林家,大夫已經(jīng)下了結(jié)論,林老太太就算能醒來,也說不出話,行動不了了,令言遠遠地瞧著,前些日子還笑吟吟地把手鐲往自己手腕上套的老人,如今竟然就已經(jīng)人事不省了。
趙老太太難過得眼都紅了,而林修遠則是站在床邊一臉難受。
最疼他的祖母竟然會遭此橫禍。
林修遠回頭看了眼令言,心中驀地一暖,祖母總希望自己跟令言盡快成親,如今卻沒有等到成親的那一日,她就得了這樣的病。
趙老太太顫巍巍地說道:“嫂子,你還沒見著倆孩子成親那一日呢,怎么能就這樣了呢?您趕緊醒過來,我還要找你商議事兒呢!”
旁邊林修遠的娘林夫人瞥了一眼令言,拽了拽林修遠,林修遠看了眼林夫人,心中更是沉重。
因著林老太太需要靜養(yǎng),令言跟趙老太太被林家的人帶出去招待,令言想到自己帶來的蘭花,一時間不知道還該不該拿出來。
但那蓮瓣蘭實在是貴重,這幾日她瞧著似乎都有些蔫了,若是再不拿回來只怕要出事兒。
她不能讓這蓮瓣蘭在自己手里頭出事,否則賠都賠不起。
在外頭坐了一會,吃了點茶,趙老太太心里頭還是難受,她說道:“言兒,你陪著祖母,咱們還是去瞧瞧你舅姥姥?!?/p>
言兒點頭,扶著趙老太太朝林老太太所住的屋子走去,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里頭有人在激烈地爭吵。
“祖母才出了事情,娘您就忍不住要違背祖母的意愿了嗎?!”
“我是為著你好!你姨媽的千金哪里比不上趙令言?趙令言可不是趙家正經(jīng)的血脈,別打量著我不知道,她是抱錯了的!再則,她如今要守孝兩年,你等得起,林家等不起!”
林修遠聲音很是憤怒:“娘!祖母與姑奶奶早已說定了,為何您早不說晚不說,單等到祖母出了事情,才來反對?”
林夫人其實是有些懼怕林老太太的,她早就存著讓自己親姐姐的女兒嫁進來的心思,可惜斗不過林老太太,如今林老太太一出事,她自然迫不及待地要按照自己想的來。
“你這不孝子!我是你娘,還能害了你不成?兩年??!不是兩個月!兩年時間,你若娶了千兒,孩子都能滿地跑了!她趙令言一個假千金,有什么好等的?我告訴你,趕緊把那盆蓮瓣蘭要回來送給你千兒妹妹!否則我就死給你看!”
“娘!修遠喜歡令言,只愿意娶她!”
……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聲,屋子里一下子沉寂。
趙老太太站在門口,臉上的嚴肅幾乎要凝固了,她聲音冷靜:“言兒,回家?!?/p>
走了兩步,趙老太太又說道:“回去便著人把那盆花送回來?!?/p>
令言輕聲說道:“祖母,言兒方才把花帶來了。”
“好,去拿來,親手還給林修遠。”
令言聽了話,去馬車上把蘭花拿了過來,林修遠已經(jīng)出來了,他面上一道淺淺的紅痕,而旁邊的林夫人也沒什么笑意。
“姑姑,侄兒媳婦招待不周,您莫要生氣,實在是婆母事發(fā)突然,家里亂成了一鍋粥。”
趙老太太看都不看她,示意令言把花兒拿出來。
花兒從匣子里被小心翼翼地取出,葉姿娟秀,幽香若有若無地鉆進每個人的鼻子里,讓人心神為之一靜。
林修遠看著那花,心里頭疼得厲害,比方才挨的那一巴掌還要疼上許多。
林夫人瞧見花兒,立即現(xiàn)出喜色,還算趙家的人有眼色!
“這花兒是修遠借給令言賞玩了幾日,如今還回來了,修遠,你可要好好地照顧這花,好好照顧你祖母。你是家中的嫡長孫,凡事都要靠著你。”
林修遠聽著趙老太太的話,仿佛又見到自己的祖母坐在椅子上笑吟吟地囑咐自己一些東西。
他微微彎腰,拱著手,嗓子發(fā)硬:“修遠明白,多謝姑奶奶教誨。”
令言站在旁邊,一時心里有些難過,她知道自己有些對不起林修遠,但如今走到這一步,還能有什么法子?
人與人的緣分,實在是淺得很。
然而令言萬萬沒有想到,林修遠會公然地說了一番大逆不道之話。
“言兒表妹,祖母清醒之時曾經(jīng)提到過意欲讓你我定親,如今你戴孝在身,修遠亦愿意同你一起等待,若是兩年之后表妹有了良緣,修遠絕不打擾,若是表妹兩年后尚未出閣,修遠……會捧著這花上門求娶?!?/p>
林夫人頓時怒了:“林修遠!兒女的親事乃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怎的擅做主張?”
林修遠目光堅定:“兒子并非擅作主張,這是祖母安排好了的,還望母親體諒。”
林夫人簡直要吐血,趙老太太笑道:“你長大了,知道孝順你祖母,自然是極好的,但親事這方面還是再說吧。”
趙老太太在大宅里生活了一輩子,比誰都清楚,婆婆是男人的親娘是如何都逃不掉的,令言若是勉強嫁到林家,少不得會受婆婆的刁難,她舍不得讓令言被人刁難。
這親事,不要也罷,只是可惜了林修遠這樣的好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