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最重視這個嫡子,看見他,面上不自覺帶了幾分笑意︰“你說。”
太子語聲朗朗︰“敢問父皇,四皇弟的母親到底是誰?”他將“母親”二字,咬得極重。
秦珩微怔,明白了太子的意思。這個二皇兄自小跟著本朝大儒學(xué)習以仁義治國,對他們這些弟弟妹妹一向也頗為照顧。
皇帝哪能聽不懂兒子話里的含義?他看一眼端坐著的陶皇后,笑道︰“自然是你母后?!?/p>
太子笑笑,從容閑雅︰“這就是了。我母后好端端坐著,卻不知貴妃娘娘這句‘克母’從何而來?”
秦珩暗暗嘆息,心說,太子二哥是個好人,可惜不夠聰明。為了不大親近的弟弟,得罪羅貴妃,又是何必?不過,她很承他的情就是了。
秦黑眸沉了沉,有些想笑,又有些憐惜,他低聲道︰“別慌?!?/p>
秦珩勉強一笑,心說,我不慌,我是覺得丟人啊。長這么大,還沒這般丟人過。想到自己還動了小心思,拿太后入畫,她更覺難堪。
她聽到有人小聲問︰“吳大家?圣手丹青?他不是很多年前就聲稱不再作畫了嗎?”是啊,所以更顯得皇叔的壽禮難得啊。
睿王面上幾分驕矜,幾分自得︰“吳大家十年前就封筆不再作畫了,兒臣求了他好久,還答應(yīng)了他的條件,他才……”
他像是一個渴求贊揚的孩子,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若能換母后一句稱贊,也不枉他一番辛苦。
然而寇太后根本不看那畫,她神色淡淡,有些不耐︰“你有心了,可惜哀家也評不出好壞。比起什么‘五大家’、‘六大家’,哀家更喜歡珩兒畫的。”
寇太后此言一出,席上一片安靜。秦珩心中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皇祖母。她心內(nèi)著實驚訝,還夾雜著淡淡的愧疚與不安。
她心里暗暗叫苦,不明白皇祖母為何會這樣對待皇叔,即使不喜歡,也沒必要當面給他沒臉,更沒必要違心地拿她做對比。她真不認為她的會比吳大家畫的更好。她這回是不是得罪了皇叔?可是,她也很無辜啊。
皇帝心中狂笑,臉上卻一本正經(jīng),打圓場一般︰“各有各的好,吳大家畫的好,珩兒的心意好。說起來,他們叔佷倆能想到一塊兒,也是緣分?!?/p>
他都有點心疼睿王了?;ㄙM多少心思,才求得圣手丹青的畫,可惜太后不屑一顧,甚至在太后眼里,那畫還比不上小兒涂鴉。
睿王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他動了動唇,試圖勾起唇角,卻以失敗告終。他沉默了一瞬,勉強把那句“他才做了此畫”說完。他教宮人收起了畫卷,默默入座。
場中一片安靜,眾人皆嘆,睿王果真不得寇太后的歡心。難怪當年寇太后毫不猶豫放棄了親子而支持了養(yǎng)子。
還是太子秦璋笑道︰“皇祖母真疼愛孫子,怪不得人都說隔輩親,為了四皇弟,連皇叔的面子都不給了。四弟,你還不快過來謝謝皇祖母抬愛?”
接收到太子的暗示,秦珩忙整理心情,出席施禮。
寇太后大約很喜歡秦珩,含笑問道︰“你那幅畫畫了多久?”似是極感興趣。
秦珩認真答了,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模樣。周圍人別樣的...目光,她只能裝作不曾察覺,扮好她老實四皇子的角色。
寇太后心知這個孫子不善言辭,秦珩的反應(yīng)在她意料之中。她掃了一眼低頭飲酒的睿王,很快收回了視線。她親切地問秦珩了幾句,方讓其回自己位置上。
沉默著坐下后,秦珩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才漸漸褪去。飲下一口茶,讓自己恢復(fù)鎮(zhèn)定。皇叔的眼神如鷹隼一般,鎖在她身上,她只作不知。
誠然她心里對皇叔感到抱歉,但是這真的跟她無關(guān),她也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寇太后拉著手親切慰問啊。
見四弟茫然四顧,秦心生憐意,他悄聲安慰︰“你不用害怕?;适迨敲骼碇?,不會遷怒于你……”
秦珩點頭,心里卻說,怎么辦?皇兄這么一安慰,更不自在了。
“再說,這不過是一樁小事……”秦實在是看不得四皇弟臉色發(fā)白的樣子,緩緩續(xù)道,“等會兒給他敬杯酒,這事兒也就過去了?!?/p>
“嗯,好。”秦珩應(yīng)了。她心說也是,太后不給皇叔面子,這也不是頭一回了。
酒過三巡,舞姬翩翩起舞,在場諸人都有了些醉意??芴蟆⒒实?、陶皇后皆提前離席,剩余之人比先時隨意了許多。
秦珩飲了半杯酒,似是壯了膽色,悄悄去尋睿王。
此事與秦無關(guān),但是他想到四皇弟的酒量,到底還是放心不下,暗嘆一聲,端起酒盞跟隨上去。
睿王今夜連飲了不少。等秦珩出現(xiàn)在他面前時,他眼眸幽深迷離︰“小子,是你?。磕銇砜幢就跣υ挘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