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番外︰前世18

秦珩楞了楞， 輕撩開床帳，快速收拾好自己。

掬月沉吟再三︰“殿下以后不要再這樣了?！?/p>

彼時秦珩正坐在床沿邊準備穿靴子，她動作微頓，輕聲道︰“我知道的，以后不會再喝酒了?！彼吖懒俗约旱木屏?，或者是孟師傅的酒非同尋常。她向掬月解釋︰“因為是師父的生辰，所以才……”

她心中懊惱， 悔意陡生，也不想再多說了，這種低級的過錯，真的不能再犯。

“奴婢不是說飲酒的事情?！鞭湓鲁谅暤溃?“奴婢是說， 殿下應該與三殿下保持距離！”

“什么？”秦珩愕然。

掬月緩緩說道︰“殿下身世特殊， 不宜與旁人走得太近?！彼龎旱土寺曇?，極為懇切︰“殿下就不能像小時候一樣嗎？”

秦心神一震， 她眼珠微轉(zhuǎn)， 面上卻呆呆的︰“姑姑說什么？”

“殿下像小時候那般， 雖然孤單一點，可是跟人來往少， 露破綻的可能性也小?，F(xiàn)在這樣，與人接觸太多， 遲早會暴露的?！鞭湓碌穆曇魩Я私z哽咽。守著這么大一個秘密， 她內(nèi)心深處無時無刻不受著折磨。

在她看來， 其實殿下也不該學功夫。師父教導武藝， 可能會身體接觸。萬一被發(fā)現(xiàn)了呢？那后果真不是誰能承擔得起的。

秦珩沉默了一瞬，穿上靴子站好，她輕聲道︰“姑姑，我遲早是要長大的?！彼腔首?，即使長于深宮之中，隨著年紀的增長，也少不得要與人打交道。她雙目微斂，遮住眼中的疲憊︰“我以后會注意?！?/p>

“殿下……”

默默嘆一口氣，秦珩再次睜開了眼︰“真的，姑姑，我會注意?！?/p>

掬月動了動嘴唇，半晌方道︰“小廚房剛做了粥，殿下要不要用一些?！?/p>

“也好?！?/p>

因為掬月的話，秦珩忍不住回想，小時候是什么樣。她記事早，知道自己跟旁人不一樣以后，就有意隱藏自己，怕被人發(fā)現(xiàn)。她老老實實，安安靜靜，她的秘密肯定能更久一些。但是十歲那年的噩夢改變了她的策略。她依然老實沉悶，不出挑。除了她同三皇兄秦越走越近。

不可否認三皇兄對她很好，她有時甚至假想過，若是真如夢中那般，三皇兄登基，知道了她的秘密。以他們?nèi)缃竦那榉郑隙ú粫殡y她吧？

那么努力了三年的她，是不是可以稍微放松那么一點點？照常同三皇兄交好，但是適當保持一點距離？畢竟現(xiàn)在兩人確實挺近。在聽說她是被皇兄一路抱回章華宮的時候，她毫不懷疑假如哪一天她受了傷，三皇兄會毫不猶豫扒掉她的衣裳替她治病……

不妥，不妥。

秦珩想到自己因為一個堪稱真實的夢而辛苦三年，又有些猶豫。罷了，以后注意一些吧。也許她能保護好自己的秘密永不泄露，那樣最好了。

自這日起，秦珩對秦倒也不曾明顯疏遠，只是主動找皇兄的次數(shù)少了一點。她努力習武修文，同時束胸更認真了。

秦敏感察覺到以前老纏著自己的四弟近來主動尋他的次數(shù)少了。他有些詫異，猜想四弟可能身體不好，多半是又病了。

他皺了眉，心里擔憂。他現(xiàn)下在兵部做事，不比早年清閑。有時回到宮中，他只想沐浴休息。但是四弟于他，終究與旁人不同。

四弟不來找他，他就親自去看望四弟。想了一想，又將白日里偶然見到的小玩意放進袖袋，一幷帶去，給四弟解悶。

黃昏時分，三殿下秦出現(xiàn)在章華宮，看見了正在用膳的秦珩。見四弟的臉白里透紅，秦微怔，卻是放下心來。嗯，很好，四弟并沒有生病。

四弟臉上的驚喜取悅了他。他心中生疑，既然歡喜看見他，身體也好好的，怎么連著幾日都不來找他？難道是知道他忙，怕累著他了？思及此，他的心驀地一軟，薄唇微勾，眸中漾起極淡的笑意。

秦珩連忙站起身去迎皇兄︰“皇兄用膳沒有？坐下一起吧！”

“嗯，正好有些餓了?！鼻夭⒉慌c她客氣。他今日忙了一天，還未用膳。何況四弟盛情相邀，他不好拒絕。

早有宮人添了碗筷。

秦珩暗暗嘆氣，她連著數(shù)日不主動去找三皇兄，他倒找上門來了。不過她在三皇兄面前素來老實聽話又崇拜兄長，對著秦，她不必費神，就能應對。

章華宮小廚房的廚藝很對秦胃口，他吃的多，就越發(fā)顯得四弟食量小了。他擰了眉，飯后閑坐時，他冷聲道︰“以后多吃一些?！闭f著取出了袖袋中的東西︰“這個給你，拿去玩兒?！?/p>

一道寒芒閃過，秦珩下意識瞇了瞇眼。她盯著手里驀然多出的匕首，悚然一驚。三皇兄給她匕首，是什么意思？她心里轉(zhuǎn)過千百個念頭，口中卻老老實實道謝︰“謝皇兄。”

秦唇角微勾︰“跟我客氣什么？”他們是這皇宮里最親近的人，不過是一個小玩意兒罷了，還用道謝？

臨走之際，他告訴弟弟︰“你以后不必這樣。我雖然忙，但見你的功夫還是有的?！?/p>

秦珩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拿著匕首，哭笑不得。敢情皇兄以為她疏遠他，是擔心他太忙？既然他愿意這樣想，那就這樣吧。

她單方面的保持距離幷沒有成功。三皇兄再忙也要抽出一點時間同她見上一面，或是吃一頓飯，或是說上兩句話，給她帶一兩件小玩意兒。

她想，或許三皇兄現(xiàn)在是真的拿她當親弟弟了。她可從沒見他對旁人這樣好過。隔母的兄弟做成這樣，很不容易。

太子的婚事終于定下了，帝后二人對此都極滿意。

眼看著婚期將至，陶皇后忽然想起一樁事來︰幾個皇子恐怕還不知人事。

一般來說，皇子少年時期宮里都會安排他們通曉人事。只是太子的婚事因為丁大小姐的早逝而耽擱下來。陶皇后不想兒子過早沉湎女色，就沒有刻意安排。太子之下的三皇子、四皇子自然也就沒安排過了。

“無事?！鼻睾芫脹]吃過這般可口的素菜了。這一餐，他吃的滿意，對四皇弟的好感也上升了一些。

殘羹冷炙被撤下，秦珩試探著問︰“皇兄可還喜歡？”

秦低頭飲茶︰“還好?！睗M意，當然滿意。

秦珩輕嘆一聲︰“不瞞皇兄，我有好久沒同人一起用膳了。今天皇兄肯陪我，我很高興?！?/p>

秦瞥了四皇弟一眼，對老四的某些想法，他不是很理解。吃飯這種事情，還需要人作陪嗎？他來吃頓飯，怎么就跟幫了老四多大的忙一樣？老四是有多孤單？他放下茶盞︰“以前麗妃娘娘……”

秦珩眼神微黯︰“我姨母她，喜好清靜。”

秦緩緩點頭，明白了。想起宮中的一些傳言，他對老四心生憐憫。他正要開口說話，太監(jiān)山姜匆忙而至︰“殿下，高公公來了?！?/p>

秦珩微怔，高公公？他來做什么？

高公公是奉皇后娘娘之命，給四殿下送冰的。他眼睛瞇成了一條縫，環(huán)顧四周，白胖的臉上堆滿了笑意︰“天兒熱，皇后娘娘心疼兩位殿下，特意勻了些冰出來，給殿下消暑……”

秦珩面露感激之態(tài)，心里卻頗感微妙，如今是七月底，比起前段時日的酷熱難忍，已經(jīng)好了許多。偏偏此刻皇后娘娘賜冰，還真是讓人不想消受啊。

“我也有么？”秦冷不丁問道。

高公公臉上笑容更燦爛了︰“當然，娘娘對兩位殿下的心是一樣的。這冰是新采的，滿宮也只有幾位主子才有?！?/p>

秦點頭︰“是么？那看來，我和四皇弟，該當面向母后謝恩才是?！彼⑽⒁恍?，又道，“也辛苦高公公走這一趟了?！?/p>

“殿下這話說的，這不都是老奴該做的嗎？”高公公打個哈哈，“兩位殿下歇著，老奴先回去給娘娘復命啦?！?/p>

高公公來去匆匆，秦心中生疑，他問秦珩︰“高公公以前也常來么？”

秦珩遲疑了一下，搖頭︰“沒有。”她有些苦惱︰“唉，夏日都要過去了，母后賜冰做什么？”

秦目光轉(zhuǎn)冷，方才因飯菜可口而生出的好心情消失殆盡。賜冰做什么？不過是個借口罷了。陶皇后那日應承了關(guān)照他們，可對他們的關(guān)注著實有限，反而是他今天第一次踏入章華宮，她的人就來了。

可能是巧合，也有可能是母后對他們的關(guān)注，比他以為的要多。他微微瞇了瞇眼睛，看向一臉感激的老四，莫名生出一絲郁氣，這人一點警惕心都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