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來淡淡的風信子花香,見夏夏低著頭,似是糾結,陳舒雯已然明白過來。
“所以,你也是被強迫的?!?
夏夏倏地抬頭。
“我說這里設下了對付他的陷阱,也給了你去告訴他的機會。可你猶豫了?!标愂骣┛粗?,“是因為你不相信我的話,還是因為……你心里并不想救他?”
但夏夏沉默著,沒說話。
“你也許在想,我為什么會用一個‘也’字?!标愂骣┺D而望向被冷風吹得搖曳的花海,聲音冷然,“因為我們處境相似。”
這話便印證了夏夏剛才生出的驚駭猜想。此時此刻,眼前的紫色花??瓷先ビ蟹N說不出的森然。
“里面那個叫陳懸生的男人,是我同父異母的親弟弟。是捏著我父親的命,對我為所欲為的畜生。他買下這座莊園,作為囚禁我的牢籠?!?
陳舒雯笑了笑,“你說,我該怎么喜歡上這里?”
“剛才說的陷阱,的確只是試探你,并不是真的。陳懸生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雖然在香港鬧得不愉快,但這次他抓住了周寅坤的心腹,只會借此大賺一筆,不會跟周寅坤翻舊賬的?!?
“但是,”她看著夏夏,“如果是我,我不會猶豫。如果置陳懸生于死地的陷阱,我不僅不會告訴他,還要瞄準機會狠狠推他一把?!?
夏夏怔怔地聽著這些話,只覺喉頭滯澀,心頭堵得有些喘不上氣。
她從沒想過還會有人跟她遭遇同樣的事情。
初次見面時,他們兩人舉止親密,感覺根本不像姐弟。所以她下意識以為他們是情侶,只是剛好都姓陳,又剛好眉眼有些相似而已。就連剛才陳舒雯從樓上下來,他們之間的對話也再自然不過。
誰又能想到在這自然又和諧表象之下,竟還掩蓋著如此令人震驚的真相。
“其實第一次在澳門賭場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感覺?!?
“那時候……”
夏夏這才開口,卻又不知如何往下說。
“那時候他還沒有強迫你?!标愂骣┙舆^話茬,“對嗎?”
女孩點點頭。
“你自己大概不知道,周寅坤的眼睛總盯在你身上,你笑的時候他在看你,不笑的時候他也在看你?!?
“那種眼神我也曾經(jīng)歷過,只是當時我并沒察覺到背后的意思,還蠢得將他當做除父親之外,唯一看重的親人?!?
“說起來這都是我引狼入室,自找的。”陳舒雯側過頭來,“你呢?”
如果說她跟陳懸生的交集,是因為當初她多管閑事,出手幫了他才落入精心布置好的圈套。那么周夏夏顯然不可能是這種情況,她跟周寅坤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即便都姓周,也不應該有任何交集才對。
“我……我原本,只把他當做小叔叔,當做爸爸的弟弟。他做了很多可怕的事,我很怕他,也盡量離他遠遠的?!?
“但是,后來爺爺去世了,爸爸媽媽也去世了,我本來可以跟外婆生活,但是他為了拿到我爸爸的遺產(chǎn),控制了外婆,我就住到了他那里。再后來他拿到遺產(chǎn),我也搬出去,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只是沒想到遇上爸爸的仇家綁架,是他救了我,帶我去了香港,然后……”
她垂眸,沒有再往下說。
“然后,你們的關系就不止是叔侄了?!标愂骣┨嫠f出來。
前半段聽起來,兩人是因遺產(chǎn)被迫糾纏,而后半段聽起來,則是周寅坤有意留她在身邊,最終不顧夏夏的意愿,強行占有,囚困至今。
只是,如果周寅坤早就生了歹意,為什么拖了那么久?他這種人,比起陳懸生有過之而無不及,根本不可能糾結什么血緣道德。
陳舒雯恍然想到了什么。
“和安會的魏延怎么樣了?”
驟然聽到這個名字,夏夏腦中猛然劃過那個雨天的場面,心瞬時被揪起,身體微微顫抖,面色發(fā)白。
見狀,陳舒雯明白了——導火索就在這里。
和安會的魏延,做馬仔時她就見過。此人長相出眾,卻不賭不嫖,一直很招女孩喜歡。而當時在賭場也好,在房間里試毒的時候也罷,夏夏都看了他很多次。連她都能發(fā)現(xiàn),更別提時時都在看夏夏的周寅坤了。
“他……”夏夏閉了閉眼,深吸口氣,“他死了?!?
“周寅坤說,我喜歡誰,誰就得死。我在乎的人他每個都知道。如果我逃跑,他就會傷害他們,如果我自殺,他會把他們折磨死,還會把我媽媽的骨灰倒了喂狗?!?
“所以你眼睛這么紅,是他又威脅你了?”
夏夏搖搖頭,“不是的,是我外婆剛剛過世了,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哭得太久才會這樣?!?
這么看來,周寅坤這次來英國帶著周夏夏,似乎不是一時興起,是不把剛剛告別親人的她一個人丟在泰國。
聽了夏夏講述的一番話,再回想到剛才那句“別把她凍感冒了”,陳舒雯嘲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