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辭年放下手中的派克筆,使勁揉了揉脹痛的眉頭,擡頭望著夜幕籠罩華燈四起的窗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不明白自己怎么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徐新年以前是什么樣子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他當(dāng)年就是瞎了眼才會出手救他,才會以為他是個剛正自傲的人。
人家車禍之后不是命懸一線就是變成植物人,他倒是自車禍之后變得越發(fā)聰明,深知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的道理,一改原本冷硬的性格,像是徹頭徹尾變成另外一個人一般,八面玲瓏各方討巧,對他這個哥哥看上去是又崇敬又依賴,實際上背地里做了多少捅刀子的事情,徐辭年連數(shù)清楚的力氣都沒有了。
父親常年在外很少回家,家里就他跟爺爺兩個人,老爺子身體不好,又一直不喜歡徐新年這個半路上門的私生子,這些年更是時而糊涂時而清醒,沒辦法徹底護自己這個大孫子周全,就迷上了什么算命卜天的門道,時常見了徐新年就拿黃道符和黑狗血往他身上潑,嘴里還嚷著“妖孽害人,速速現(xiàn)形”之類神神叨叨的話。
徐辭年知道爺爺疼自己,可是總是這般胡鬧也不是個辦法,所以往日里總是勸著老爺子別動怒,現(xiàn)在想起來又覺得他這個寶貝弟弟還真沒準(zhǔn)是什么妖孽轉(zhuǎn)世,否則怎么能狼心狗肺的跟董鋒做出這種勾當(dāng)?
想到老爺子那副“誰惹我大孫子不痛快,我老頭子就敲死他”的模樣,徐辭年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到最后又生出些許心酸,世界之大,他真正能全心全意相信和依靠的,就只剩下爺爺了。
眨了眨眼睛,他努力擠出笑容撥通了老爺子的電話,出差半個多月沒見,他不想讓爺爺聽出他有任何的不痛快。
“嘟——嘟——嘟——”
漫長的忙音之后,始終沒有人接電話,徐辭年心里奇怪,以為是老爺子腿腳不靈便,就耐心又撥了幾遍,可每一次都是忙音根本就沒人接聽。
怎么回事?
就算爺爺自己沒聽見,家里還有傭人在,難道他們也都沒聽見?
徐辭年越想越不對,手心都開始微微的出汗,心里突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yù)感,趕忙換了老爺子的私人號碼又撥了過去。
老爺子隨身有一個很小巧的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但平時基本不用,號碼也只有父親和自己幾個極其親近的人知道,連徐新年都不清楚,如果這個手機響起來,老爺子百分之百會接電話。
冗長的忙音之后,在徐辭年幾乎要放棄的時候,電話突然接通了,聽筒里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像是什么人在激烈的爭吵。
沙沙的雜音讓兩個人的對話非常的模糊,徐辭年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爺爺!你怎么了爺爺?”
“你說實話,你到底是什么人!跑到我們徐家到底有什么目的!?”
老爺子一邊咳嗽一邊激動地吼,電環(huán)那頭傳來一陣?yán)湫Γ袄项^子我早看你不順眼了,我今兒心情好,不跟你計較,勸你也別來惹我?!?/p>
又是一陣廝打聲傳來,接著花瓶、桌子砸碎翻到的聲音此起彼伏,老爺子陰厲憤怒的開口,“你信不信我一句話就讓你滾出徐家,你根本就不是徐家人,敢打辭年的主意!?呵,我還沒死呢!”
電話那頭的徐新年突然笑了起來,咯咯的笑聲讓人不寒而栗,“這徐家也就只有你一個明白人了,不過你整日裝神弄鬼,又是快要進棺材的人了,說的話誰會相信?”
“實話告訴你,我的確不是徐新年那個孬種,就憑他那副慫樣如果不出車禍死了,現(xiàn)在還在路邊要飯呢!我不過是好心幫他包管身體,順便把自己應(yīng)得的東西拿回來罷了,你無憑無據(jù)憑什么說我不是徐新年?要驗DNA嗎?哈,那你來??!”
話音剛落,徐辭年的頭皮都要炸開了,他死死地穩(wěn)住手中的方向盤,一腳踩下油門。
這個真相太過可怕,他即便是懷疑了這么多年也不能確定,沒想到卻一語成讖,這個徐新年根本就不是當(dāng)年他見到的少年。
他是個怪物,要毀掉他全家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