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邊南愣了愣。

“我從來就沒喜歡過女孩兒?！鼻褶容p聲說。

是的，從來就沒有。

邱奕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跟別人不一樣的了。

最早是小學(xué)？或者更早。

胡同里的孩子一塊兒過家家的時候，小姑娘都爭著要給他當新娘，他卻一直很抗拒，對爭得最兇的那個小姑娘有種見了就想躲的感覺，以至于現(xiàn)在碰上都擔心她會喊著“入洞房啦”撲過來。

他對扮新郎沒有興趣，更愿意來個武林高手行走江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類的……

再后來就慢慢懂事了。

大概初中時他第一次在夢里夢見了體育老師，大汗淋漓地醒過來時，他感覺到了害怕。

而接下去一次次對男人產(chǎn)生的沖動更是讓他一邊清醒地認識到自己跟身邊別的男孩兒不一樣，一邊對自己有了深深的厭惡。

厭惡到了極點。

他甚至想過偷偷去看心理醫(yī)生，想過是不是因為媽媽去世對他的影響太大。

人人都有自己不愿意示人的秘密，邊南的秘密是他尷尬的身份和復(fù)雜的家庭關(guān)系。

而他，是讓他痛苦掙扎了很多年的性向。

這么多年以來，哪怕是在申濤知道了之后表示盡管不能接受，但做為最好的朋友，他能理解，連申濤都“能理解”，他卻依然不能面對這樣的自己。

“小奕，你為什么才這么一點兒，快點長大啊，媽媽好想看到你的媳婦兒和你的孩子啊，簡直是急死了?！?/p>

媽媽陽光里的笑容和并不熟練的漢語像刻在了他心里。

很長的時間里他不敢去回憶，想到跟媽媽有關(guān)的任何情節(jié)都會因為自己的性向而充滿痛苦。

媽媽從未對他有過任何要求。

“小孩子開心就行了，媽媽看到你笑了就開心了?！眿寢屚兄粗?。

突如其來的噩耗讓媽媽最后只留下了開玩笑似的那份期待。

喜歡男人讓他有著強烈的負罪感。

“為什么？”邊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收回思維，一直盯著湖面的眼睛有些發(fā)澀，他按了按眼睛轉(zhuǎn)過頭：“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會喜歡……”邊南清了清嗓子，“我？”

“因為夠傻好欺負。”邱奕想也沒想就說。

“你大爺！”邊南樂了，“老子說正經(jīng)的呢。”

“你為什么喜歡我？”邱奕反問他。

“漂亮，”邊南沖他豎了豎拇指，“你是真漂亮。”

邱奕笑著沖他豎了豎中指：“沒看出來你這么膚淺?！?/p>

“視覺動物嘛，你敢說你注意到我不是因為我?guī)浢?？”邊南嘖嘖了幾聲，“先注意到了，才有后來啊?！?/p>

“后來呢，”邱奕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這茶挺不錯?！?/p>

“后來覺得就覺得你沒那么討厭，”邊南想了想，“你知道么，越討厭一個人，也會老注意著，時間長了，比普通同學(xué)朋友的都了解得多，等發(fā)現(xiàn)這人沒想像中的那么討厭的時候，就……晚了?！?/p>

“比如潘毅峰么?！鼻褶韧蝗恍α似饋?。

“我靠，那人是比想像中的更討厭！”邊南一想到潘毅峰就有種現(xiàn)在立馬扛著大刀上看守所砍人的沖動，“我操還沒顧得上打聽呢，他被捅成什么樣了？”

“傷情鑒定是輕……”邱奕話還沒說完就被邊南打斷了。

“等等，”邊南喝了口茶，又拿了塊小蛋糕咬了一口，“跑題了?！?/p>

“哦，”邱奕看著他，“那正題是什么？”

“輪到你了，為什么？”邊南問。

邱奕沒說話，邊南會這么死揪著一個“你為什么喜歡我”不放，雖然不太合他看上去大大咧咧的性格，但邱奕卻能明白。

沒安全感。

邊南只是看上去大大咧咧而已，細心，敏感，也許還有多疑。

還有……不相信愛情。

這樣的一個人，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上了一個男人。

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踏實下來把“我喜歡一個男人而且那么巧這個男人也喜歡我”當成自然而然的。

“很帥?！鼻褶认肓讼?。

“操，能不按著我的提示說么？”邊南一口吃掉蛋糕。

“沒說完呢?！鼻褶瓤粗?。

“接著說?！边吥夏笾璞?/p>

“打球很帥，打架也挺帥，”邱奕慢慢地說著，從第一次見到邊南開始的回憶在腦海里飛快地閃過，“流氓相也帥……”

“我什么時候流氓相了，那是萬飛，你是不是記混了。”邊南插了一句。

邱奕把手指在唇邊豎起：“你別說話?！?/p>

“哦?！边吥蠎?yīng)了一聲。

“你很善良，脾氣也沒有別人想像的那么差，”邱奕看著他，“一開始我對你也沒什么特別的感覺，你對二寶真是……溫柔。”

“你吃醋，”邊南樂了，指著他，“說真的要二寶是個小姑娘現(xiàn)在沒準兒真沒你什么事了。”

“讓你別打岔，”邱奕笑了，“讓你這岔得我都不知道想說什么了……其實也沒什么可說的，我一開始沒想喜歡你，后來喜歡了，一開始沒想說出來，現(xiàn)在也說出來了，就這么回事兒?！?/p>

“嗯，”邊南看著他，想了想，“大概也就是這樣吧，這種事兒還真說不出個詳細原因來?！?/p>

倆人繼續(xù)對著湖面喝茶。

“對了，”邊南去了趟廁所回來，又要了盤點心，“我爸想請你吃個飯，算是正式謝謝你?！?/p>

“謝我什么？”邱奕問。

“謝你替我頂了那一刀唄，”邊南一想起這事兒就一陣難受，這兩個月他都不敢回頭再多想，“你不知道我在醫(yī)院醒過來的時候是什么感覺，就想找著你當面跟你問一句你丫是不是有病?！?/p>

“這個有什么可謝的?！鼻褶韧o所謂地說。

“那你跟我爸說唄，你要不去，他可能會拿著禮品上你家，”邊南嘖了一聲，“我爸那人就那樣，再說我還要謝你呢?！?/p>

“嗯？你也要謝??？”邱奕笑了，“你謝行，怎么謝？”

“隨便你說，”邊南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有點兒不踏實，“你怎么笑得這么不懷好意呢？”

“我一直這么笑，”邱奕還是笑著，“你心里不知道想什么呢，看人笑都看出問題來了?！?/p>

“是么？”邊南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小聲說，“哎，邱奕?！?/p>

“嗯？”邱奕應(yīng)了一聲。

“我想親你一下?！边吥蠅旱吐曇敉@邊湊了湊。

邱奕回頭往茶吧屋里看了一眼，很快地在邊南嘴上親了一下。

還沒坐正，邊南已經(jīng)扶著椅子靠背追過來在他嘴上也親了親，還伸出舌尖在他嘴角輕輕碰了碰。

“你有什么感覺嗎？”邊南輕聲音問。

“嗯？”邱奕拿起茶杯，“挺舒服?！?/p>

“別……別的呢？”邊南又問。

“你是不是想問我有沒有反應(yīng)??？”邱奕邊喝茶邊往他褲襠那兒瞅了一眼。

邊南嘖了一聲：“是啊，有么？”

“沒有就怪了，”邱奕說，“這也問?！?/p>

邊南突然笑了起來，把腿搭到欄桿上樂了半天。

“笑什么？”邱奕捏捏他的手。

“就是想笑一會兒，”邊南舉起手，看著指縫里透過來的陽光，“你懂那種感覺嗎，做了一夜不開心的夢，突然醒過來了，我操是個夢啊，是個夢啊，就那種突然很輕松高興的感覺?！?/p>

“是么?！鼻褶刃α诵?，抬手把胳膊放在邊南身后的椅背上，手指輕輕在他耳垂上捏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