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了衣服之后夏景行又做回輕松自在的奴隸。每次以非主奴的關(guān)系和鄭昱對話都壓得他喘不過來，不是緊張就是惶恐，相比起來他覺得還是身為奴隸比較幸福簡單。

他拿著鄭昱手寫的契約反反復(fù)復(fù)看。鄭昱說他小時候練過字，真是太謙虛了，夏景行覺得這筆行草足可以裱起來，天天看，夜夜看，直至刻到靈魂里。

嘿嘿嘿嘿嘿死M你認命吧！

出乎意料的是這晚鄭昱沒對他做什么。對于剛剛收到奴隸契約還精神亢奮的夏景行而言這多少有點失望，沉寂了一星期的身體有些渴望和躁動，不過他知道這段時間鄭昱真的很忙。

大概是累的吧。身為奴隸的他當(dāng)然不會抗議，只是乖乖的被他主人壓在懷里最后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氣很好，澄空如洗，下午沒有訓(xùn)練，夏景行躺在窗邊曬太陽，肚皮上摞著茶茶。冬日的午后陽光曬得人懶洋洋的。

因為茶茶的緣故，家里的室內(nèi)植物都被移到高處。最可憐的要數(shù)文竹，因為高處空間不夠搭支架，只好貼著墻壁艱難地向光生長，半年下來把博物架上的一片墻壁鋪成滿綠，生生把自己逼成爬山虎。

鄭昱不知道去哪了，家里聽不到動靜，夏景行正打算掀開身上的傻貓去找他，就見他向自己走來。

轉(zhuǎn)眼的一瞬間夏景行便窒住了。貼身的黑色皮褲，長靴，黑色長手套，光裸誘人的上身，黑色禮帽，百分百主人風(fēng)格的情景著裝，從來只出現(xiàn)在牢籠里的裝束如今映在晴空下。陽光，藍天，情色，誘惑，完全矛盾的極端的沖突的視覺搭配撞擊著他的全部神經(jīng)。

他完全看呆了，甚至忘了跪下，直到主人的聲音喚醒了他：“喜歡我嗎？”

他立即清醒過來，翻身跪倒在地，虔誠的輕吻鄭昱的腳，又直起上身，雙手捧起鄭昱的右手，在他手背上輕輕一吻。

“是，非常非常喜歡。”他仰頭看著主人的眼睛。

“跟我來?！编嶊趴粗f。

鄭昱領(lǐng)著他走進牢籠。白天的牢籠溫暖怡人，乳白色的長絨地毯和淺色裝潢清爽明快，窗簾全部拉開，陽光透進來照得一屋明媚，干凈俐落毫無情色感。唯一特別的是窗邊放著那張按摩椅，正落在陽光能照到的地方。

“過來。”鄭昱扶著椅背對他說。

夏景行有一瞬間猶豫。他對那張按摩椅實在印象太深刻了，而現(xiàn)在還是白天，陽光之下。不過他還是順從的走上前坐下。

“下次再猶豫我會懲罰你，不過今天，我給你這次機會?！睕]想到鄭昱還是發(fā)現(xiàn)了，他用手握著夏景行的下巴迫使他仰起頭。

他離夏景行很近，鼻息噴在他下巴，手套的觸感很柔韌，主人的味道，皮革的氣息，還有情欲的氣氛糅雜在空氣中。他像上次一樣將夏景行的雙手固定在頭上，又命令他分開雙腿，將他的身體完全敞開在日光下。

即使夏景行平日是習(xí)慣赤身裸體的，即使知道對于鄭昱而言自己的身體沒有任何隱私之處，被全然暴露在日光下還是羞得他輕輕發(fā)抖。

他臉頰通紅的看著眼前的鄭昱，咬著牙沒說話，眼中滿是乞求與渴望。

鄭昱俯下身在他唇上輕輕一觸，看著他的眼睛說：“喜歡我嗎？”

“喜歡！”夏景行狠狠點頭，答應(yīng)得毫不猶豫。

“喜歡看著我？”

“喜歡！”他看著鄭昱赤裸的胸膛，還有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的嘴唇。

鄭昱笑笑，拿出深色緞帶：“可是，你現(xiàn)在不能看我了?！?/p>

夏景行的世界陷入黑暗。

他看不見，他知道鄭昱就在身邊看著自己。感官被無限集中，冬日的陽光照在身體上很暖很干燥，從未見過太陽的陰莖在發(fā)熱發(fā)燙，后穴也緊張的收縮著。一想到這些都在鄭昱眼前被一覽無遺，他羞躁得忍不住別過頭，仿佛這樣就不那么暴露似的。

“小奴隸，”他聽到鄭昱的低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也喜歡看著你。你的身體很敏感，是我一手調(diào)教出來的?！?/p>

“我喜歡從親吻開始，從眼睛開始。你的眼睛很亮，雖然放松下來的時候人經(jīng)常很呆，但眼神總是很清澈。我會從眼睛開始，親吻你的臉，你的眉心，輕輕咬你的下巴，然后是嘴唇。以前你技術(shù)生疏，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能單憑纏綿的親吻讓我硬起來。你有一種干凈的味道，我喜歡入侵到你的嘴里，吮吸你的舌頭，舔舐你的上顎，掠奪你的空氣，抱著你的身體，擠壓你，讓你喘氣，讓你無法呼吸，讓你不得不推開我?！?/p>

蠱惑人心的語言緩慢清晰的吐在耳邊，誘惑著他。失去光明后聽覺和觸覺都被無限放大，誘惑的言辭，曾經(jīng)有過的畫面一一侵襲著他，讓他隨著言語魅惑而情動，而性奮，而喘息。

鄭昱刻意避開任何身體接觸，絲毫不碰他，卻始終離他很近，看著他的身體在一點一點變化。

“我喜歡你的胸。你有鍛煉良好的胸肌，肩膀，和上臂，看起來飽含力量，線條誘人。我喜歡揉捏你的肩膀，感受它們的力量。然后我會撫摸你，從肩開始，向下，到胸前。我喜歡你的乳頭，我喜歡突然同時捏起你兩邊乳頭，你會被激得一時說不出話來，我喜歡你這個樣子。我會大力揉捏它們，向上提起，向外拉扯，讓你疼，讓你酸麻，讓你低聲悶哼，讓它們挺立紅腫起來，也讓你勃起?！?/p>

沒有碰觸，可夏景行覺得這些語言就是無形的碰觸，比教鞭更尖銳，比蠟燭更火熱，比束縛更牢固，在撩動他，在點燃他，在控制他。他隨著鄭昱的話在感受，呼吸急促，乳尖挺立，下身勃動。

“我喜歡你的小腹。我喜歡舔你，用我的舌頭，在你的皮膚上。我會從胸前開始，輕咬你疼痛的乳頭，然后到兩片胸肌中間，沿著肌肉線條一路向下，再向下，用舌頭舔你，胸肌，腹肌，你會緊張得收縮肌肉，漂亮的腹肌會鼓脹起來。我用舌頭舔你，經(jīng)過肚臍，接近你，接近你下面，讓你的頂端差點能碰到我，卻又碰不著，然后折返向上。你會大口喘息，你的身體會顫抖，你會很渴望，渴望我碰到你，渴望我親吻你，渴望我含著你?！?/p>

黑暗將感官擴散到極限，身體像長出了無數(shù)無形的觸須，追逐聲音，追逐熱，追逐來自主人的哪怕一點點最微弱的氣息，拼命去感受。慢慢的，心好像也飄蕩起來，與周遭的空氣融為一體，與光與塵共舞。主人的聲音低而輕而柔，卻又那么響亮高亢，一字一句，直接刻印在靈魂最深處。

“我也喜歡你的腰，喜歡親吻你的腰。我喜歡從脖子開始，沿著脊柱，一節(jié)一節(jié)，慢慢向下親吻，到了腰脊的位置，我喜歡把臉貼在你的身體上，一點一點親吻，直到尾椎。你會出汗，會有汗滴沿著后腰的凹陷處滑下，濕淋淋的，非常性感。我會咬你的腰，咬得你疼，留下咬痕，讓你忍不住呻吟。你會挺起身體，打開自己，讓我看你，看你漂亮的身體，看你情動的樣子，看你激動的樣子，看你饑渴的樣子。我會親吻你的屁股，咬你的屁股，舔你，讓你濕，讓你流淚，讓你顫抖，讓你忍不住收緊身體，讓你又忍不住松開?！?/p>

夏景行的身體隨著這些誘惑人心的言辭變化，變得更性奮，更難耐，更躁動，更饑渴，他無意識地被這些語言完全控制住。鄭昱的氣息和皮革的氣味一直縈繞在鼻尖，鄭昱的聲音讓他喘息，讓他顫抖，讓他低聲呻吟，讓他勃起至漲痛，又濕潤，至水光淋漓。

“我還喜歡親吻你，親吻你的大腿根，親吻在你張開的雙腿之間，親吻在距離你性器只有寸許的位置，我喜歡看你難耐的樣子，喜歡看你害羞退縮又迎合乞求的樣子，喜歡聽你壓抑的呻吟聲。當(dāng)我親吻你的大腿根，你的身體會羞澀地伸展開，討好我，滿足我，取悅我，你的身體還會渴求我，渴求我侵犯你，渴求我滿足你，渴求我讓你更快樂。我會親吻你的大腿內(nèi)側(cè)，讓你把腿張得更開，讓你把身體奉獻給我。你會激動，會顫抖，連腳趾都會蜷縮起來。你的身體會直白的告訴我你有多饑渴，你有多想要，可是沒有我的同意你就會一直忍耐，哪怕陰莖漲痛，濕透，哪怕后面不受控制的一開一闔，沒有我的同意你就會一直忍耐?！?/p>

“你喜歡我親吻你，撫摸你，揉弄你，折磨你，進入到你身體里。你喜歡用自己的身體滿足我，讓我快樂。你喜歡我從后面插入你，你看不到我，你的身體完全在我身下，只能感覺我，聽著我。你會打開自己任由我侵犯，任由我索取。你只剩下我，和你想要爆發(fā)的欲望，和苦苦的忍耐。我會駕馭你，統(tǒng)治你，控制你，給你熱，給你快，給你力量，給你一次比一次狠的侵犯，給你一次比一次強的沖撞，直到我滿足，直到我嘆息，直到我同意。你可以射了?！?/p>

“?。　?/p>

夏景行爆發(fā)了。他沒有想法，他的想法全在主人的語言里。他的意識他的感官都由主人賦予，因主人的快樂而快樂，因主人的滿足而滿足，最后在主人的同意下爆發(fā)，攀至欲望頂峰。

他大口呼吸，慢慢平息下來，身體無力地掛在按摩椅上，鄭昱為他解開所有束縛，唯獨沒有解開眼睛上的綢帶，摸著他的頭。他聽到主人低啞的聲音：“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我還喜歡你為我服務(wù)?！?/p>

他聽到拉鏈的聲音，雄性的欲望混合了浴液的香味，還有陽光的味道晴空的氣息撲面而來，他腦子一片空白本能地張口迎接，最終讓他的主人釋放在自己喉嚨里。

鄭昱在他身上披了條毛巾，攬著他到浴室清洗，直到兩人都浸在浴缸里才解開他眼睛上的束縛。

夏景行靠在鄭昱身上休息，接受鄭昱的按摩撫摸和精神恢復(fù)。精神高壓的調(diào)教手段不能用得太頻繁，而且事后的恢復(fù)工作要非常小心謹慎。有些sub在經(jīng)歷一場高壓活動之后需要很長時間恢復(fù)，有時甚至幾天，但夏景行通常只要幾十分鐘，只要鄭昱第一時間開始安撫他開導(dǎo)他，陪他放松，幫他轉(zhuǎn)移注意力，讓他找回自己，將他從受迫受控情緒中帶出來。

“小奴隸，你那點心思別以為我不知道?！彼牭洁嶊诺穆曇?，他隔著后背感受鄭昱胸腔起伏和振動：“不是只有忍耐疼痛，或者在疼痛不適中忘我才能證明彼此。默契在舉手投足間，信任在彼此的心里，你覺得今天這樣比在疼痛中勃起更容易嗎？你覺得它的控制深度就比穿刺低嗎？”

夏景行認真想了想，搖搖頭。

“一年前你能想像自己完全不靠接觸，在一個男人的聲音下射出來嗎？”

這次夏景行否定得很干脆。

“我不會給你穿環(huán)的，現(xiàn)在不會，以后也不會。你不需要用那些去證明自己，我也不需要。還有，我喜歡你現(xiàn)在的身體，你最好老老實實保證自己的身體安全完整?！?/p>

“是，主人。”夏景行笑了，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過了一會，夏景行不知想起什么，他突然說：“您好像還沒有給過我安全詞?！?/p>

“……快一年了，契約都答應(yīng)了，你到現(xiàn)在才想起安全詞的問題？！”真的，他到底撿了個什么樣的遲鈍奴隸回來……鄭昱很無語。

“以前沒覺得需要嘛?！?/p>

“今天我讓你覺得需要了？”鄭昱挑眉。

“不是，只是突然想起來?！?/p>

“你有。我是沒給過你，但你有安全詞，還不是臨時的?！?/p>

嗯？

夏景行想了又想。

他想起那只羊皮手套，束縛專用的，作用類似于安全詞，但那個不是詞語。他們的主奴關(guān)系中的確有個詞對他意義獨特，鄭昱用這個詞將他從情境里帶出來，它使用頻率很低，只在偶爾需要時才會出現(xiàn)。

這個詞是夏景行的全名。

它也類似于安全詞，當(dāng)鄭昱這樣喊他時表示離開情景停止活動，他是奴隸也不是奴隸，那時候鄭昱既把他當(dāng)成所有物也將他看做平等的人，他將受到足夠的尊重，是一種微妙的身份關(guān)系。

但是！這個詞是鄭昱用的。唯一看起來像安全詞的詞居然是主人專用語，這好像不對吧？！

夏景行想像了一個詭異的畫面。當(dāng)主人對他這樣這樣又那樣那樣的時候，他大喊一聲自己的名字！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想什么呢反應(yīng)這么大?！编嶊藕眯Φ纳斐鍪种复亮舜了氩南麦w的前端。

“??！”夏景行扭著胯在鄭昱手上蹭著。

鄭昱在水里玩弄著他的下身，直至他又完全勃發(fā)挺立才惡意收手。

“啊主人……”夏景行徹底恢復(fù)了，他難耐的扭著身體在鄭昱身上磨蹭，聽到他的主人說：“精力充沛是好事。好好想想，想不出來的話連下個星期都不準射了。”

天??！

他往臉上撲了撲水，拍拍臉頰，好不容易才讓身體平息下來。

過一會他轉(zhuǎn)頭看著鄭昱，眼中有光彩：“您那樣算求婚嗎？昨天晚上?！?/p>

“對一個主人來說，算。所以你要認真考慮，反悔的話現(xiàn)在還來得及?！编嶊藕茌p松坦然。

“所以您特意安排了今天這場？說起來我和您認識還不到一年?！?/p>

“現(xiàn)在閃婚的人還少嗎？”鄭昱笑了，用手揉著他頭頂發(fā)旋。

“您可不像會閃婚的人。”夏景行也笑了。何時何地控制狂都不是草率的啊。

“下星期的儀式會是什么樣？”

“到時候就知道了?！?/p>

“會像結(jié)婚典禮那樣嗎？”

鄭昱大笑，“你想那樣嗎？”

“好像挺傻的……”夏景行皺著眉說。

不過鄭昱沒有給他任何解釋?？刂瓶癫幌胝f的話，他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的。

洗完澡邁出浴室，茶茶興匆匆奔來繞著夏景行的腿轉(zhuǎn)圈圈。夏景行把她撈起來放在自己肩膀上。

茶茶練就了一身好本領(lǐng)。

她能橫趴在夏景行肩上，兩腿蹬著夏景行脖子兩手抱著他手臂，任憑他走動坐跪自聳然不動我趴我素，只偶爾顛簸不穩(wěn)才伸出指甲使勁抓著夏景行，在他手臂上留下淺淺抓痕。

可同樣的事?lián)Q成鄭昱卻不行。夏景行把她抱上去她跳下來，抱上去又跳下來，一奴一貓樂此不疲。唯有被貓尾巴掃了滿臉毛的鄭昱怒了，戳著茶茶腦門威脅她趴得舒服哈，以后我換個紙片兒星人奴隸看你往哪趴！

不知聽沒聽懂的茶茶再次從鄭昱肩上跳下來，翻翻白眼一臉不屑踏著優(yōu)雅貓步走了。

對于這種言不由衷的威脅，夏景行也背過身去翻翻白眼一臉不屑。

冬日的下午有點短，夏景行沖了杯金芽遞給鄭昱轉(zhuǎn)身去做飯，邊做邊想剛才鄭昱的話，想了一晚上還是沒頭緒，到了晚上躺下的時候他只好哀求：“真想不出來了，您告訴我吧?！?/p>

鄭昱嘆氣：“從我們認識到現(xiàn)在，做到一半強行中斷的有幾次？”

“兩次，第一次比較特殊。可是……我不記得那次有什么特別的。”

他回憶過了，那次的記憶凌亂。他當(dāng)時處于真正的恐慌下，而不是由環(huán)境和氣氛人為制造的對統(tǒng)治者的崇拜懼怕情緒中。他不放過一丁點細節(jié)慢慢回想，卻實在記不清中斷之前自己說過什么，鄭昱又說過什么。

“真的想不起來，當(dāng)時腦子里亂糟糟的?！?/p>

“你說，不要?！?/p>

夏景行一愣。他說過？他沒說過啊。不，重點是，竟然如此？

“本來安全詞應(yīng)該是個特定的詞句，應(yīng)該選情境里不會輕易出現(xiàn)的詞。但你從來不對我說不，你內(nèi)心對拒絕我感到抗拒，這個詞你輕易說不出來。這樣也好，也算是發(fā)揮了它真正的意義?！编嶊判χf。

那倒是。夏景行點點頭。單論武力鄭昱不足以鉗制他，既然如此任何時候鄭昱能對他做的必定是他愿意的，不論是否困難。讓他一邊喊不要啊不要嘛一邊放松自己讓鄭昱任意施為，這種虛偽又雷人的事情他還真做不出來。除非確實受不了否則他的確不會輕易喊不。

夏景行眨眨眼睛：“這么說只要我喊停您都會停下？”

“小奴隸你要記得是誰在控制一切。濫用安全詞后果很嚴重，你最好找個腦袋里不裝漿糊的時候好好想想。”鄭昱壓低聲音在他耳邊吐氣。

話說上次夏景行受傷的事給兩人敲了警鐘，事后鄭昱便在兩人手機上分別設(shè)好緊急鍵，又趁著和夏景行回家吃飯的時候給夏家老太太的手機也設(shè)好，第一位是夏景行，第二位便是他。

可他沒想到這么快就用上了。

接到電話他真的有那么一瞬間慌亂。

電話是醫(yī)院急診科打開的，是夏家老太太倒下了。電話沒說完鄭昱放下手里的一切直撲醫(yī)院。

夏景行呢？

夏景行在飛機上。

這是星期一上午，一個多小時的周例會下來鄭昱正火大，緊接著就接到醫(yī)院電話說秦大夫暈倒了送了急診室，她手機的第一連絡(luò)人沒開機你是第二連絡(luò)人趕緊到醫(yī)院來。鄭昱開始還沒明白秦大夫是誰聽著聽著才知道是夏景行的媽。

一路狂飆到醫(yī)院。公立醫(yī)院急診室什么時候都人滿為患，刀傷的火傷的車禍的還有小孩啼哭聲，步履匆忙的醫(yī)生護士病人家屬誰也顧不上誰，鄭昱找了一路問了一路才摸著病床，夏家老太太還沒醒，吸著氧。

“你是秦大夫家屬？”

見鄭昱點頭年輕的急診醫(yī)師眉頭一皺：“不對啊，你是秦大夫什么人？”

“我是她兒子?！?/p>

“秦大夫兒子我見過，不是你?！?/p>

“那是我媽，我是她兒子。我媽醒來之后要對質(zhì)隨時。你也說了急診室是嚴肅的地方，攔著我延誤了你擔(dān)當(dāng)？”

鄭昱本來就惱火工作的事，接了電話火急火燎趕來找病床找了半天問誰誰都搖頭，正著急上火。好不容易見到老太太了人躺在床上閉著眼插著管正擔(dān)心得不行這愣頭青大夫開口不說正事光啰嗦些有的沒的，可把鄭昱氣急了。附近有別的病人他克制著沒大聲，可火光全開的樣子眼前的年輕醫(yī)生立刻招架不住。

“別急，你媽沒事?！?/p>

旁邊伸過來一只年長的大手將小大夫攔得后退半步，一把中年溫厚嗓音響起。

“病人現(xiàn)在體征正常穩(wěn)定，初步判斷可能是輕度心臟病，這對中老年人來講很常見，暫時沒有危險。等病人醒來再做進一步檢查?！?/p>

鄭昱深呼吸兩下，謝過大夫轉(zhuǎn)身去辦手續(xù)。

夏景行出差了，于他這是家常便飯。只是這次有點偏遠，早航班飛西寧，又轉(zhuǎn)飛格爾木，然后再換地面交通，他的目的地是大柴旦法院，這次的委托標的不動產(chǎn)所在地法院。由于地方比較偏僻交通不便，星期二上午開庭他星期一一大早就得出發(fā)，單程差不多要十多小時。本來這是沈老和他共同代理的案子結(jié)果臨時讓他單槍匹馬上了，可憐他周三下午還有一場在大連，然后才能折回家。這頓出差算下來光路途顛簸就得近三十小時全擠在三天里，實在不能多想，多想都要胃抽筋。

鄭昱是知道的，夏景行說臨近農(nóng)歷年了，很多比較重要的案件都喜歡選在這個時間開庭或者宣判，所以很忙。他收走了夏家老太太病床邊的手機，以防哪個不長眼的——特別是某些愣頭青大夫趁夏景行轉(zhuǎn)機空擋給他打電話。夏景行是絕對不能扔下工作不管不顧沖回來的，既然如此與其讓他擔(dān)驚受怕不如暫時瞞著讓他安心工作。

鄭昱一直在病床外候著，不時低聲打電話遙控公事。等到中午老太太悠悠醒轉(zhuǎn)，他迅速湊過去輕聲說：“您剛才暈倒了。大夫說您沒事。我去叫人來?！?/p>

到護士站喊人，等了一會走進來的又是那個愣頭青大夫，鄭昱沒轍，搶在前面對老太太說了句媽大夫來了，聲音不高，剛夠年輕醫(yī)生和老太太聽見。

老太太眼睛眨了眨沒說話，但眼里都是笑意，好像聽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沒一會剛才那個中年大夫也到了，站在床邊跟老太太低聲說話。醫(yī)生間的交流聽起來像外星語言，單詞、字母和數(shù)位完全不連續(xù)的一個個蹦，中文沒幾句，多數(shù)鄭昱也聽不太懂。

“秦大夫，院里很重視，您好好休息，您室里沒事別擔(dān)心?！编嶊磐嗽谝慌月犞心甏蠓蚴切膬?nèi)科主任，他說病床已經(jīng)給安排好了，人醒了就轉(zhuǎn)過去，能動就下午做檢查，動不了就先躺著，怎么說都是自家人，院里照顧。

鄭昱去辦住院手續(xù)。老太太趁旁邊沒人喊住他：“我沒事了，你去忙你的。這醫(yī)院就跟自己家一樣，走到哪都是熟人，我一個人就行?！?/p>

“那哪行?！编嶊怕曇艉茌p，但拒絕得毫無余地。他算知道了，夏景行不愧是老太太教出來的親兒子，這語氣，聽著真是一模一樣。

住院，登記，換床，他忙上忙下的。抽空還跑去附近的飯館買了份熱粥喂給老太太，也趁機給自己填幾口盒飯。

飯剛吃兩口電話又響了。他拿起來一看松一口氣，不是夏景行就行，這時候除了他誰打來都行。

結(jié)果事實是，還不如是夏景行打來——所謂禍不單行，公司副總被帶走協(xié)助調(diào)查了。

副總叫達建國，從名字就能看出來和鄭昱不是一輩人。他是鄭昱父親的老友，正達貿(mào)易公司的第二號人物。上午例會的時候沒出現(xiàn)以為只是慣例有事遲到，沒想到中午他家人打電話到公司大家才知道他從家里被帶走了。

公司立刻開了鍋。到底被帶去哪了沒人知道，當(dāng)時他家只有一個老保姆，老保姆說帶走他的人穿著制服。穿制服的人多了，保安還穿制服呢。達總電話關(guān)機，公司秘書接到消息后立即把所有可能的通訊方式都試過了，聯(lián)系不上。

“讓法務(wù)立即去那幾個地方問問，多半是那條線出問題了，否則要查也應(yīng)該查我。知道人在哪了馬上匯報?！编嶊派袂閲烂C的吩咐秘書。

消息傳開，這個時候公司必定亂成一團，鄭昱本當(dāng)馬上回去坐鎮(zhèn)。他低頭看看手機又看看病床，站著不動。

夏家老太太在跟心內(nèi)主任說話，聲音很低，聽著有點喘，完全不像平常。鄭昱聽見心內(nèi)主任說已經(jīng)給她安排好明天一早做檢查，看來老太太現(xiàn)在還不適宜走動。見鄭昱進來，主任簡單囑咐幾句便離開了。

“你回去吧，這么忙，我躺著就行，不用人陪?！?/p>

“不忙，我不走。您想睡就睡，睡不著我陪您說話。晚一點我讓秘書過來，我們?nèi)ソo您收拾點東西?！?/p>

“唉不用，現(xiàn)在的孩子怎么都不聽勸……”

話雖那么說，老太太還是精神不足，醒醒睡睡的。鄭昱趁她睡著的時候在走廊打電話，公司財務(wù)剛剛也被帶走了。

“法務(wù)呢？找到人沒有？”

“之前跑了一個地方，沒有。財務(wù)被帶走后他就直撲過去了，應(yīng)該差不多到了?！?/p>

“隨時匯報。還有，晚點要麻煩你過來幫個忙。”

到了傍晚下班時間法務(wù)的電話終于打來，雖然人沒見著但好歹知道在哪了，今天已經(jīng)過了辦公時間，明天請早。

掛了電話鄭昱在病房走廊踱步。他已經(jīng)大概猜出為的什么事了，有幾種可能，每種可能能采取什么辦法，會有什么后果，他大概心里有數(shù)。

他帶著女秘書去了夏景行家一趟，給老太太收拾些生活必需品，又把家里座機轉(zhuǎn)到老太太手機上，以免夏景行晚上找不到人。做完這些他又沖回家收拾一番再趕回老太太病床邊陪著。晚上夏景行果然給家里打電話，老太太接到了，跟鄭昱一樣默契的瞞著工作中的兒子。大柴旦是高原，夜晚很冷，母子倆簡單聊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TUE

第二天是兵荒馬亂的一天。

鄭昱六點多便起來了，買早餐，大夫查房，準備檢查，四處排隊。工作已經(jīng)全轉(zhuǎn)到手機上了，他抽空跟秘書和法務(wù)聯(lián)系了解進展。所有人都在奔波，被檢查的、跑上跑下的、開庭的、被調(diào)查的、跑調(diào)查的、匯總資訊的，臨近中午檢查結(jié)束了，法務(wù)也忙完了，達總和財務(wù)還關(guān)著不讓見，但到底因何被調(diào)查是大致明確了。鄭昱認真聽著匯報，果然不出所料正是最好也最壞的情況。

他陪著老太太做完最后專案等著結(jié)果。令人欣慰的是誠如心內(nèi)主任說的，老太太還好，輕度心臟病，不是器質(zhì)性的，以后只要注意作息規(guī)律別勞累別受刺激，要是偶爾覺得胸悶難受可以去吸吸氧，跟健康人沒兩樣，不用太擔(dān)心。鄭昱大大松了口氣。老太太暈倒入院至今一直瞞著夏景行，沒事就好，有事的話他難辭其咎，任何理由都推搪不了，即便他是他的主人。

公司那邊也穩(wěn)定下來了，他抽空沖回去布置了一番，又四處聯(lián)系帶著人沖去遞了幾句話給達總再風(fēng)風(fēng)火火沖回醫(yī)院，情況已經(jīng)出離一般人的能力范圍，晚上他掐著時差打電話搬救兵。結(jié)果說了沒幾句隔著電話差點又和老頭子吵起來。

“一碼歸一碼，您不待見我是咱倆的事，公司的事是公司的事。當(dāng)初我攔著您怎么不說話？現(xiàn)在被關(guān)的是達叔不是我！……給他？歡迎！小曄喜歡的話隨時拿去。您用公司來威脅我？！爸，這么多年了您懂過我們嗎？！”

掛了電話他站在窗邊深呼吸，外面很黑，水汽在窗玻璃上凝聚成一小片乳白色，消散，又再凝聚。他真的盡力了，不單指今天，從他五年前接手這個攤子以來能做的他都做了，可總有些事情不是一人之力可以達到，需要低頭的時候總得低頭。

老太太在玩游戲。她是真看得開，這兩天跟鄭昱說了不少話。

“所謂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我早已沒什么怨憎的人，也沒什么求而不得的欲。我丈夫雖早逝多年，但他一直在我心里，兒子又孝順。說起來我得謝謝你。早前他一度很暴躁，偶爾又很消沉，又什么都不肯說，甚至不敢讓我知道，成日強顏歡笑。和他談了幾次，看他強打精神的應(yīng)付我還不如不談。后來……大概是和你認識了吧，漸漸的就好了。現(xiàn)在他比以前快樂多了，工作還是那樣的工作，生活也還是那樣的生活，可我看得見他的快樂。你們工作日幾乎不見面吧？我簡直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所以得謝謝你，之前一直沒機會說?！?/p>

“既然沒什么放不下的，對生老病死也就看得輕了。誒你別這幅樣子，我就說說又不是這就起不來。我是說我沒什么放不下的，你們也一樣，好好過日子。在大夫眼里這還真不算什么，我室里的病人哪個不比我重？我好得很歇幾天就成，回去還打算多拉扯幾撥呢?！?/p>

鄭昱以前從沒做過床前孝子這種角色，本想著這輩子大約沒機會了，沒想到這次倒十分勝任，凡事親力親為任勞任怨，和老太太一個病房的病友對他贊口不絕。老太太虛榮心發(fā)作逢人便樂呵呵喊鄭昱叫兒子，她精神好多了也不趕鄭昱走了，這小子倔得很根本趕不走，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只是把家門鑰匙扔給他：“去小行床上躺會去，總好過在這窩著?！?/p>

星期三。

夏景行已經(jīng)在大連了，到酒店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他湊合躺了幾小時，上午先和客戶回顧討論一番，緊接著下午開庭。

鄭昱還在醫(yī)院。老太太好多了，昨天偶爾還會暈，今天看著已經(jīng)沒什么事，也能慢慢走動了。心內(nèi)主任抽空便來看看她聊聊天，不時安慰鄭昱，還給他講中老年保健注意事項。他建議老太太在醫(yī)院里再住兩天觀察，這樣如果難受還能隨時吸氧。

鄭昱抽空回了公司兩趟，安排停當(dāng)又趕回來陪在老太太床邊。副總和財務(wù)還在里面，不過救兵已經(jīng)上飛機了，此時他只要等待和保證局面穩(wěn)定不出錯亂。

晚上他掐著時間給夏景行打電話，關(guān)機。他索性設(shè)了自動重播，每兩分鐘撥一次，直到夏景行接起電話。

夏景行還覺得挺湊巧，怎么落地剛開機沒幾秒電話就打進來了，還是鄭昱的電話，要知道他們平常聯(lián)系并不多。

“是我，聽著。你媽沒事，大家都沒事。但現(xiàn)在你媽在醫(yī)院，我也在。我派了司機去接你，安心跟他過來，別著急?！?/p>

哪能不著急啊。夏景行一到大廳就看到有人高舉著牌子站在最前面，上面寫著自己的名字，他們一路快車火速沖向醫(yī)院。

進門的時候老太太正捧著ipad玩游戲，皺著眉為難，一副無從下手的樣子。鄭昱在旁邊看著陪著，不時低頭在面前的電腦上敲字。突然的夏景行心里平靜下來不再心急如焚，他深呼吸一口慢慢走上前：“媽?！?/p>

“回來啦？誒幫忙看看這關(guān)?！?/p>

夏景行湊近一看，鱷魚洗澡，益智游戲。老太太精神不錯，給他簡單講了規(guī)則，橡皮鴨的作用，不同顏色的水和開關(guān)，又翻出前一關(guān)示范給夏景行看。夏景行對游戲很陌生，鄒著眉盯著螢?zāi)?，但勝在聰明，嘗試兩遍老太太頭疼的關(guān)卡，三鴨過關(guān)。

鄭昱抬頭看了他一眼，笑笑沒說話。

老太太高興地合上ipad，輕松愉快的樣子看起來和平常沒兩樣：“我沒事，瞧你這樣子。院長和心內(nèi)主任都來看過，讓我再躺一兩天，然后正好周末，我下周一再回來?！?/p>

“媽……”

“哎真沒事，輕度心臟病，小鄭陪我檢查了一天，結(jié)果都正常非器質(zhì)性的，很多老年人都有的小毛病，機器用久了尚且老化何況是人呢，就是這次突然發(fā)作看著嚇人，以后我注意點就是了。真的，不信你上網(wǎng)查去，再不信我讓他們找點病例你看。昨天我就跟小鄭解釋了大半天，說得我都累了，車轱轆話不說了，回頭你問他去?！?/p>

夏景行看向鄭昱，鄭昱笑得有點無奈。

同室病友走進來見老太太床邊站了個風(fēng)塵仆仆的生面孔男人，問：“您兩個兒子??？”

“嗯，一個親生的一個抱來的?！?/p>

“哪個抱來的啊？抱還能抱到這么帥的。”病友笑。

“喏，矮胖黑粗那個。”老太太朝夏景行抬了抬下巴。

“啥？！誰？！誰矮胖黑粗？！我矮胖黑粗？??？！媽……”

咳，重點不對吧。鄭昱低頭忍著笑不出聲，跟這母子倆在一起時間久了臉上都發(fā)僵。

病友也聽出來了，哈哈大笑。

見兒子回來老太太這次是真趕人了，她中氣十足的吼鄭昱：“回去！這幾天你睡過一個囫圇覺嗎！”

夏景行怕了她，扯了鄭昱撒腿就跑直塞到車里。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停車場里沒人，他抱著鄭昱久久親吻，分開后又定定看著眼前的人不說話，這回是一聲謝謝都沒說。

反倒是鄭昱先開口：“回去吧，別擔(dān)心都沒事。接下來幾天我會很忙，這周六的儀式得延后了。”

夏景行點點頭又搖搖頭，鄭昱在他頭上揉了一把開車走了。他一年到頭進不了一次醫(yī)院，這段時間真是在醫(yī)院里泡了個夠，先是夏景行再是夏家老太太，如果可以他真是希望以后再也不用在醫(yī)院里過夜了。

THU、Fri

第二天夏景行回律所匯報了工作順便請了兩天假。他纏著心內(nèi)主任把老太太的情況問了個遍，用藥治療，如何調(diào)理，注意事項，事無巨細。中途回家收拾打掃了一番，又做了飯送到病房來，讓連吃了不少天醫(yī)院盒飯的病友們羨慕得兩眼發(fā)綠。后來忙著忙著不知怎的就趴在老太太床邊睡著了，被老太太搖醒轟回家補了一覺。

可憐鄭昱，夏景行不知道的是，他的主人昨晚離開后回家稍事休息然后又直赴機場接人——救兵來了，正達貿(mào)易公司真正的一把手，他的父親。國際航班晚點加上海關(guān)盤查，他把人安頓好折回家里洗個澡換身衣服，正好接著上班——通宵達旦。

星期五鄭昱全程充當(dāng)司機和地陪，被老爺子拉著連跑兩個大院。見到老朋友老爺子也很高興，聊天吃飯喝酒玩鬧，直到下午鄭昱才把喝得滿臉通紅老爺子送回酒店。他知道有些事情算是辦妥了。

他惦記著那邊夏家老太太該出院了，連忙又開車直奔醫(yī)院病房，還沒進門就聽見老太太數(shù)落她兒子：“這樣可不合適啊小伙子。怎么說我也當(dāng)了三十來年大夫，別人不懂我還不懂啊。你就知道聽主治的就是不信我，重色輕娘啊?！?/p>

“您說什么呢！”夏景行低著嗓子吼。

鄭昱但笑不語。認識這么久他也明白了，老太太是逮著機會就擠兌夏景行，誰讓那個悶葫蘆平常不哼不哈的讓人欺負起來倍有成就感呢。不過他知道老太太是故意的，她兒子對她是真緊張，繃得緊緊的不放松不行。來病房之前鄭昱也去找過主治，確認出院沒問題。

眼看夏景行就要氣急冒煙，鄭昱適時插進來笑著說：“媽，您喝點水吧，我去辦手續(xù)?！?/p>

“您……你剛才喊我媽什么？”

“喊媽，要不你以為住院時候誰簽的字？”老太太白眼他。

夏景行天旋地轉(zhuǎn)，他覺得自己只是離開三天，世界已經(jīng)變得不認識了。

辦完手續(xù)鄭昱正要走，被老太太喊住：“你這樣別開車了，讓小行送你。”鄭昱沒多想點頭謝過。他也快扛不住了，整整五天連軸轉(zhuǎn)幾乎不眠不休，勞心勞力精神緊繃，到此刻公司沒事了老太太也沒事了，硬撐的一口氣松下來眼皮都要抬不起來，他也不客氣，上了車直接闔眼睡過去。

夏景行看著掩不住疲倦和眼底血絲的鄭昱陣陣心疼。他不知道這幾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直覺告訴他絕不僅僅是醫(yī)院陪床這么簡單。他平穩(wěn)的把車開回中森花園，停車，熄火，俯身正要抱鄭昱的時候鄭昱睜開眼睛。

“怎么，要抱我啊？”

“又不是抱不動?！?/p>

“沒到這地步?！编嶊趴粗π?，兩人一起上了樓。

夏景行給他放水泡澡，又做了一大鍋牛肉粥留在廚房便走了。他還得回家給老太太做晚飯。

第二天副總和財務(wù)都被放出來了，不看僧面看佛面，老爺子出馬果然不同凡響。鄭昱和法務(wù)去接人，見兩人都挺萎靡的二話不說先把人送回家，有事以后再談。鄭昱回了趟公司，該掃尾的掃尾該布置的布置該安撫的安撫，這場看不見硝煙的戰(zhàn)爭總算落下帷幕。

老太太是真的好了，夏景行確認再三再三，惹得老太太差點不耐要把他扇出家門。星期天他一早起來買菜，然后開車到中森花園。

鄭昱家里很安靜，只有茶茶出來迎接他，高興的繞著他的腿轉(zhuǎn)圈圈，夏景行蹲著給她撓下巴撓耳朵撓肚皮撓屁股，撓得手都酸了茶茶才滿足作罷，邁著小碎步到窗邊看風(fēng)景。

他到廚房準備早餐，看時間差不多把自己收拾好，輕輕推開主臥的門。

臥室里光線昏暗，低低的主人的氣息在流淌。他掀開被子鉆進去，魅惑撲面而來，讓他迷醉。他吻著，啄著，蹭著，舔著，含著讓這具沉睡的身體慢慢蘇醒。他感受著這具身體對他的熱烈回應(yīng)，然后用更熱情的服務(wù)回應(yīng)這具身體，直到他被鄭昱突然推開。

“上來?！?/p>

他聽到主人低啞性感的聲音，他扶著主人的肩膀用自己更緊熱的地方接納主人為主人服務(wù)，直到被主人緊擁著一起爆發(fā)。

他們相互抱著喘息，夏景行看著鄭昱，他的主人比上次見面的時候精神好多了。

“主人，早上好?！?/p>

鄭昱在他唇上柔柔一吻表示回應(yīng)。

生活又回到正軌，夏景行星期五到中森花園，鄭昱星期日到夏景行家吃午飯。

最先忍不住的是老太太，她揪著兒子的耳朵吼：“我說，你該搬出去了吧？”

“什么？”

“搬出去，和小鄭過日子去。”

“不行?！毕木靶邢胍膊幌肓⒖叹芙^。

“干嘛？記掛我??？你還想跟我搭伙過一輩子??？你不煩我還煩呢。哦你娶媳婦還非得買一送一湊上個老太太？”

“不搬。沒媳婦?！毕木靶信繖M對。

“這不是一樣嗎！你小子倔起來怎么跟驢似的。年輕人要知道珍惜，合得來就好好過。我一個人挺好的，有工作有學(xué)生，你們有空多回來吃頓飯，別跟我一個老太太粘在一起。”

“媽您趕我！”夏景行急了。

“我怎么趕你了？我就趕你怎么了？！小鄭挺好的我看對你真不錯，你就這樣一星期過去住兩晚算怎么回事？你當(dāng)人旅館啊你？人心都是肉長的，要擱我年輕那會非甩了你這樣的不可！”

“媽……”夏景行快堅持不住了。上次拒絕鄭昱就夠讓他糾結(jié)的了，不想還好，一想到鄭昱的付出鄭昱的容忍鄭昱的寵溺，感激，愧疚，向往，還有濃烈的愛與渴望，各種情緒紛遝而至，心中悸動酸痛，眼看就要繳械投降。

“我平常一個人挺好的，你們就周末過來吃頓飯，看看家里缺什么，陪我說說話。別委屈人家?！?/p>

“我哪委屈他了??！”夏景行徹底崩潰。

委屈誰也不敢委屈他??！您是不知道??！知道真相您眼淚都要掉下來?。∷膬?nèi)心在咆哮在噴淚。

老太太不愧當(dāng)了夏景行三十來年的娘，自家兒子最清楚不過，連哄帶逼把人送走了。不走行么，再不走老太太要拿笤帚了。

對此鄭昱自然是高興的，他說：“平常你家誰做飯？”

“我?！?/p>

“誰洗碗？”

“我?！?/p>

“誰打掃？”

“還是我?！?/p>

“這不簡單么。晚上加雙筷子，我還省事了?！?/p>

“……”

“沒關(guān)系我不挑食，你做什么我吃什么。要不下班我陪你去買菜啊？”鄭昱調(diào)皮地沖他眨眼睛。

重點不對吧主人！您高興到底是為了我搬過來啊，還是為了吃飯方便?。】蓱z的奴隸內(nèi)心又開始飆淚。

達叔辭職了。鄭昱沒攔。

對有些人，這是放下，對有些人，這是了結(jié)。

星期五晚上夏景行開門走進來，鄭昱又一次喊住他。

“還記得上次你答應(yīng)我什么嗎？”

當(dāng)然記得，他的奴隸契約。夏景行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