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西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的確就是這樣。

“項西，”程博衍胳膊撐在椅子扶手上，手指頂著額角，“有些話我現(xiàn)在還不想說，沒到那份兒上，說早了太不負責任，所以我才會跟保證以后不會那樣了。”

項西看著他。

“沒聽懂??？”程博衍笑笑。

“聽懂了?！表椢髡f，聽懂了，雖然不能完全理解，但隱約知道程博衍說的是什么，心里又有些不相信。

“去洗個澡吧，”程博衍說，“一屋子全是酒味兒了?！?/p>

“不至于吧?！表椢髀劻寺勛约焊觳病?/p>

“至于，真難為我剛還親得下去嘴，”程博衍站了起來，“我給你拿衣服?！?/p>

“嗯?！表椢鹘K于動了動，從桌子上直起了身。

程博衍給他拿了條新的內(nèi)褲，他又拿了平時來這兒穿的那條褲子，快步走進了浴室。

浴室里還有沒散盡的水霧，能聞到程博衍身上那種熟悉的檸檬香氣，檸檬消毒液，檸檬洗手液，檸檬沐浴露，檸檬牙膏，要不是檸檬在家不好種，估計程博衍窗臺上那幾盆薄荷都得換成檸檬。

項西脫了衣服，打開噴頭，低頭沖著水，程博衍之前調(diào)的水溫很合適，一點點溫度，水流滑過身體時有種輕軟的觸感。

就像……程博衍吻在他脖子上時……

哎操！

他不敢再多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他有些讓人臉紅的反應出現(xiàn)，而且是在程博衍走開了，他緩過勁兒來之后才開始的。

在桌上趴了好一會兒才下去。

都他媽不知道這是太遲鈍還是太敏感……

項西就著水抹了抹臉，又甩了甩頭。

剛甩了兩下，就看到浴室靜悄悄地打開了，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隨手抓了毛巾捂著下邊兒。

再看過去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門外沒有人，進來的時候沒關好？他伸手把門又關了過去，接著就發(fā)現(xiàn)門鎖居然已經(jīng)脫出了底座，斜著掛在門上。

“門壞了！”項西喊了一聲。

“知道?！背滩┭茉诳蛷d里回答。

“什么時候壞的??！”項西把門關過去，門執(zhí)著地再次打開，再關，再開。

“剛摔的?！背滩┭苷f。

“哦……”項西想起了程博衍進浴室時摔出的那聲巨響，有點兒不好意思，“那怎么辦?。俊?/p>

“洗你的，”程博衍笑了笑，“我又不過去?！?/p>

其實過來就過來了，手術的時候早看了遍，項西倒不是怕這個，就是洗澡的時候門開著，老覺得沒安全感。

但門是因為他抽瘋才被程博衍摔壞的，他也不好再多說什么，只能繼續(xù)洗，沖一會兒就伸手把門扒拉一下，再沖一會兒再扒拉一下。

洗個澡洗得跟做了十套廣播操似的。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程博衍正坐沙發(fā)上看書，手里拿著支筆轉著。

“那門……我去買個鎖吧。”項西說。

“不用，裝回去就行，”程博衍轉頭看了看他，目光落在了他腿上，“這疤還沒好透呢，以后少喝點兒酒?！?/p>

“哦，”項西猶豫了一下，“我剛用了你的毛巾?！?/p>

“用吧，”程博衍抬頭看了他一眼，“我毛巾多?！?/p>

“我……”項西站著有些尷尬，低頭往電腦桌那邊走過去，“用電腦。”

“你電腦怎么壞的？”程博衍放下書問他。

“不知道，我就拍了兩巴掌，它就被我的內(nèi)力震傷了，”項西坐到電腦前，把相機的數(shù)據(jù)線插好，“拿去維修那兒，人給看了，說是硬盤燒了……”

“那換個硬盤啊?！背滩┭苷f。

“不換了，又要五百，”項西嘖了一聲，“頂上一臺電腦了?！?/p>

“我這臺要不要？”程博衍笑笑，“肯定比你買別人的強。”

“……那我得賒賬了。”項西嘆了口氣。

“賒唄，”程博衍拿起遙控器隨便找了個臺看著，“債多不壓身?！?/p>

“我正攢錢呢，”項西敲了敲桌子，“忘跟你說了，我不在那兒住了，宋一讓我在超市值夜班呢，就住超市了。”

“那不錯啊，”程博衍看著他，“你那個黑咕隆咚的地兒早該搬了?！?/p>

“嗯，不收房租水電，工資還加了，這一個月下來里外里能多出不少錢了，”項西一想到這兒就很愉快，“我應該去買個錢包了。”

“我送你一個，”程博衍笑笑，“算是慶祝吧?！?/p>

“我……”項西笑了兩聲又想起了當初從程博衍身上摸出來的那個錢包，“哎?！?/p>

“喜歡什么樣的？折起來的那種還是長條的？”程博衍問他。

“折起來的放著方便吧，”項西想了想，“不，長條的放的錢多吧?！?/p>

“你要放多少錢啊，”程博衍笑了起來，“錢多了存起來啊。”

項西嘿嘿笑了兩聲，看著屏幕沒有說話。

程博衍這才想起來他沒有身份證，嘆了口氣：“那個平叔，怎么沒想著給你上個戶口呢?！?/p>

“逗呢，他能把我養(yǎng)大了都得算菩薩心腸了，還上戶口呢……”項西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又往椅子上一靠，仰著頭，“他說過，悄沒聲來，悄沒聲活著，悄沒聲死了，就行了，別給他添麻煩。”

“逗呢，”程博衍也說了一句，“就你這嗓門兒，悄沒聲得了么，一嗓子這棟樓的聲控燈都得亮，沒亮的那是震碎了?！?/p>

項西讓他逗樂了，仰著頭笑了好半天：“我嗓門兒有那么大嗎？”

“有，非常有，我每次聽你一喊就肝兒顫，”程博衍站起來走到了電腦桌旁邊，拉開了最下面的抽屜，從里面拿出了一張銀行卡，“這個你先用著，以前我媽給我存零花錢的卡，密碼是我生日。”

“合適嗎？”項西愣了，在他看來，跟身證份有關的一切都是很高級的東西，所以他每次掏了錢包要有身份證他都會給扔郵筒里寄回去。

“你不就存?zhèn)€錢么，”程博衍說，“這卡還開了網(wǎng)銀，你在網(wǎng)上買東西什么的也能用?！?/p>

“我不會用那些，”項西猶豫了一下接過卡，“那我用你的卡去存錢，會被銀行的人抓嗎？”

“抓你干嘛，”程博衍樂了，“頂多就是錢被我取走了?！?/p>

“那沒事兒，”項西笑著把卡放進了口袋里，“你取走沒事兒?！?/p>

項西把照片存到了程博衍的電腦里，又把給于保全他們拍的那些單獨存在了u盤里。

“電腦什么時候拿走？”程博衍問他。

“真賒給我??？”項西猶豫著，他的確是挺想有臺能用的電腦的，之前他每天坐電腦前，都已經(jīng)學會自己查資料什么的了，但程博衍明顯是想給他省錢要把電腦給他，他實在是不好意思占這么明顯的便宜。

“你拍照的錢我還沒跟你結賬呢，”程博衍說，“可以從那里頭扣?！?/p>

“得了吧，拍照給錢不也是你給我想的借口么，”項西趴到桌上，“我又不傻……”

“不是借口，”程博衍手指在他后腦勺上彈了一下，“就是希望你可以做一件事，你擅長的，有興趣的事。”

“做得成嗎？”項西點開文件夾，皺著眉看著自己拍的照片。

“做了就行，成不成的不用去想?！背滩┭苷f。

每一次從程博衍那里出來，項西都覺得步子很輕松，程博衍的話每次都會讓他覺得安心，也能感覺到希望。

哪怕程博衍什么也沒說，只要聽到他不急不慢的平穩(wěn)聲調(diào)，也會變得踏實。

程博衍的電腦，他最后也沒有要，程博衍把他送回超市準備走的時候又跟他確認了一次，他還是拒絕了。

不光是錢的問題，他只是不想讓程博衍覺得他自己永遠都在等著他伸手。

他不想讓程博衍拉著他走，他可以跟著走，跟著跑也行。

回到超市，夜班的同事正好下班，他幫著收拾好關了門，又檢查了一遍才回到小屋里。

先把程博衍的那張卡拿出來放到桌上看了半天，然后從包里拿出了自己的錢，全部財產(chǎn)都在這兒了，一卷錢。

他把錢一張張展開數(shù)了一遍，然后又一張張碼整齊，把一百塊的都拿個超市的小密封袋裝上了，打算明天去存上。

從來沒去過銀行呢，還是存錢，想想莫名其妙有點兒興奮。

他沖著密封袋嘿嘿笑了一會兒。

笑完了躺下準備睡覺的時候他看到了身上的衣服，這才想起來自己換下來的衣服扔程博衍那兒沒拿回來。

……會不會被扔掉？

還是會洗？

衣服上全是酒味兒吧，估計還有汗味兒，程博衍要拿起來不得瘋啊……

不！這都不重點！

項西一下坐了起來，重點是那團衣服里還有他的內(nèi)褲！

“哎！”項西頓時有點兒臉紅。

然后想想又松了口氣，雖然喝了酒，但還好又驚又尷尬又發(fā)火的他那點反應不夠強大，要一下沒收住他這會兒估計得連滾帶爬往程博衍家殺過去。

這口氣還沒全松下去，程博衍壓在他身上的那一瞬間的感覺突然竄了起來，一陣酥麻跟過電似的把他給電倒在了床上。

“啊……”項西抱過枕頭，捂在臉上喊了一聲，又伸手扯了扯褲子，“去你大爺沒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