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沒開燈,陸桑于是沒關臥室門,借著臥室的燈光舉目四望,最后在陽臺方向瞥見一點猩紅,沈臨州的背影被那點紅襯托得有點蕭索,她悄聲走過去,拉住他沒夾著煙的手。
沈臨州渾身一僵,轉過臉一看真的是她,趕緊把手里的煙掐了。
“你怎么出來了?”
陸桑不答反問,“你在陽臺干嘛?”
沈臨州說:“抽根煙?!?/p>
“別抽了……”陸桑下意識說道,然后她抿抿唇,察覺自己的要求太僵硬,又找補道,“我不是管你的意思,抽煙對身體不——”
話音被沈臨州打斷,“嗯,不抽了?!?/p>
陸桑沒想到會這么容易,心里忽然膨脹了一下。他瞞著她替她結清了住院費,還這么聽她話,他也許有什么別的牽掛之人的事,她打算勉強原諒一下。
“回去睡覺吧。”
沈臨州終于笑了一下,應道,“好。”
他的笑容好像變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上回提了以后他真的聽進心里去了。她不禁想勸他,在外面還是不要笑太多得好。畢竟不是每個女人都像她一樣意志堅定、能頂得住的。
睡至半夜,沈臨州身上忽然被什么壓了一下,他睜開眼,發(fā)現是陸桑將左腿橫了過來,可見受傷那陣只能平躺真是把她憋壞了,一朝傷好,睡姿立馬狂放起來。
她側著身子拿腿勾著他,無意識地抱著他胳膊沉睡,看起來依賴極了,對他百分百都是信任。沈臨州頓時心軟得一塌糊涂,小心側起身體跟她面對面,伸手將人摟進了懷里。
她此時信任他,但這份信任又能維持多久呢?
他在黑暗里無聲吐出一口氣。
夏天不太適合這個入睡姿勢,他第二天醒來時身上出了一層汗,輕手輕腳地起身去沖澡。他回來的時候陸桑驚醒了,想起今天的正事,騰地一下坐了起來。
“幾點了?”
他喜歡她這時候睡眼惺忪的模樣,有些可愛,看了她一會才說:“六點鐘?!?/p>
時間還早,她掀開薄被檢查了一下,床單干干凈凈沒沾上什么東西,于是做了個歡迎的姿勢,“要不要聊聊天?今天該講初中的事了?!?/p>
初中在校的事乏善可陳,重要的就是跟養(yǎng)父母在一起的日子。這些年,他其實不常去回憶,因為有的東西一旦曾得到過,失去時候的痛苦就會瘋長多倍。
那時失去陸桑,他雖然痛苦了一陣,但也知道一定能再見面,畢竟他偷偷看了來接她的人那么久,將他們的長相刻在了腦子里,還記下了他們的車牌號,日后找她僅是時間問題。可人死不能復生,也許未來還會“兩處茫茫皆不見”,他跟養(yǎng)父母的緣分很淺,或許他天生就該沒有親人陪伴,所以幸福的三口之家才在頃刻間破碎。
陸桑為了琢磨審訊劇情,查閱過有關微表情的資料,書是死的,有時幷不完全對,但她還是覺得沈臨州不太愿意提起這段往事,于是果斷打斷了他,故意問道,“原來你那天騙了我?。俊?/p>
沈臨州一楞,“什么?”
“住院費啊,”陸桑說,“那條短信根本不是扣費信息,是你用代理發(fā)來的吧,號碼還挺像那么回事?!?/p>
畢竟是計算機專業(yè)出身,雖然沈臨州現在不再直接經手技術難題,成了策劃統(tǒng)籌者,這點小事難不倒他。被拆穿了,他坦然一笑,“沒騙過你,差點忘了你是做什么的?!?/p>
陸桑小聲哼道,“你知道就好,騙我我總會知道的。”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沈臨州聞言心一沉,臉上不動聲色道,“起床吧,一會載你去醫(yī)院。”
江鐸給陸桑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確定她的傷就算出去蹦蹦跳跳也沒問題了才對沈臨州說:“開門放她出去浪吧,看把人憋成什么樣了,陸桑再在家悶幾天,說不定得什么狂躁癥,到時候受害者是你?!?/p>
“你少胡說八道誤導他?!标懮B勓载嗔怂谎?,完全沒因為知道了自己曾經追過他的事跡就在看他的時候加什么濾鏡,他還是那個熟悉的、她見了面就想跟他掐架的大兄弟。
沈臨州沒放過陸桑的表情,情敵面前他格外謹慎,見陸桑這么瞅了江鐸一眼,心里甚至隱隱有些不舒服,他分辨了一下,好像有幾分嫉妒的意思。
難道他也想被陸桑剜一眼?
仔細一琢磨,好像還真挺想的。就跟他羨慕陸桑邊豪放地把陸宸的頭用力往下按,邊喊他小崽子一樣。
他是不是有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