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州,你去跟桑桑睡吧,在沙發(fā)上多難受?!?/p>
沈臨州揉了揉眼睛,“沒事,就一晚上?!?/p>
許老師沒再強(qiáng)求,她第二天早上早起去學(xué)校盯早自習(xí),出門的時候又把沈臨州喊醒。這次他沒拒絕,腳步輕輕地鉆進(jìn)客臥。
雙人床上,陸桑右腿蜷著,圈住了一截被子,看樣子睡得還挺香。
沈臨州慢慢躺到她身邊。
陸桑以為是去而復(fù)返的許老師,下意識靠了過來,她的身體帶著清晨的涼意,跟他的體溫對比鮮明。
陸桑跟許老師睡沒有顧忌,穿的是最寬松的睡衣。她腿上、胳膊上的傷疤還在,可不知道其他地方怎么樣。
沈臨州忽然想看看她身上的傷。
過去,他總是傷痕累累,她雖然比他小五歲,那會兒卻很懂事,也會疼人。小小年紀(jì)就總是把飯菜里的肉讓給他吃,他受了傷,她就幫他處理傷口。
那里的孩子心智長得快,從小沒有家長照顧,只好自己長成大人。但未必是好人,他們互相欺騙、陷害,為的都是些鶏毛蒜皮的利益,一罐牛奶,一頓好肉,一次外出的機(jī)會。
他為此跟別人打架,也會被打。
十幾個孩子各有各的自私,只有她傻乎乎的,自己因為懂事聽話拿到的東西還要跟他分享。
每逢下雨天,就會有幾位客人到訪,都是三四十歲的男人。他們帶來毛毯和食物,是院長、老師還有義工們的“貴客”。
但這些貴客不是傻子,他們有想要的東西。
所有人性中見不得人的惡念,都在那些下雨天滋生、發(fā)芽,直至遮天蔽日。一開始是讓福利院的孩子表演節(jié)目,后來就會把孩子們單獨叫到一個屋子里,跟幾位客人“聊天”。
他去過一次,那幾位客人生得面善,他也放松了警惕。沒想到,聊過幾句之后,其中一個人就開始對他動手動腳,他控制不住一拳敲向那個人的下巴。
那天客人離開,他差點被打個半死。老師不會自己動手,他是被幾個跟他同齡的男孩打的,他同他們本來就有積怨,難保被下狠手。
后來他被打得失去知覺,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間廢棄的倉庫里。那里陰冷潮濕、沒有燈光,他不知多久沒進(jìn)食,睜開眼后一直頭暈?zāi)垦?,爬到門后去拽門。
門果然鎖了。
他攢了些力氣以后,扶著墻站了起來。墻上沒有開關(guān),也沒有窗戶,房間里空空如也。
身上鈍痛難擋,他以為他會死在那里。
醒來當(dāng)晚,他在睡夢中聽到有人喊他,睜開眼又仔細(xì)聽了聽,好像是有人在外面小聲喊他“小江哥哥”。
“歲歲?”
他們的名字是這里的老師們隨口起的,江河湖海、歲歲有余,圖個順口、討個吉利。
他跌跌撞撞到門邊,在門上敲了幾下。
門外一下子安靜了,他以為她因為害怕,跑掉了。過了會,從門底下門縫里塞進(jìn)來一個塑料袋子。
里面裝著一個壓扁了的面包。
他靠在門后把面包往嘴里塞,門外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壓抑著的細(xì)碎哭聲。
她雖然懂事,但是真的很愛哭,十幾個孩子加起來也沒有她一個眼淚多,因為她長得可愛、漂亮,所以所有人都很喜歡她。
他頓時沒了吃東西的心思,開始安撫她的情緒。
“我以為你死了……”她是真的害怕,不管他說什么,她嘴里都反復(fù)念著這句話。
“沒死,我沒死,歲歲,哥哥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嗎?”
“你怎么才能出來呀?”
“你別管了,只要哥哥活著,總能出去的?!?/p>
“你餓了怎么辦?”
“哥哥不是還有你么?”
后來,福利院的老師也擔(dān)心出人命,給了他教訓(xùn),“餓”了他幾天,把人放了出來。
歲歲什么都不懂,但見他被打成那樣,躺在床上幾天動不了,也知道被叫進(jìn)小屋不是什么好事,盡管每個進(jìn)去過的孩子出來都高高興興,還會被獎勵好吃好玩的東西,給幾件漂亮的衣服。
她不想去。
于是他想了個辦法。
那些人喜歡干干凈凈的小孩,那他們就不要干凈。
后來果真躲過了一次又一次。
在當(dāng)年那些心驚膽戰(zhàn)的日子里,他們曾相依為命。
直到一對年輕夫妻過來,把歲歲接走了。
陸桑睡得好好的,忽然感覺一雙手在她身上摸索,四處游移,沒有章法,有時還會猝不及防停一停。
奇怪,許老師摸她干嘛?
不管了,她要摸回去。
陸桑迷糊中,閉著眼睛果斷伸出了手。
——觸手感覺是硬的,平的,換另一面,還是硬的,平的。
許老師的胸呢?
陸桑心里詫異,睜開了眼。
緊接著就與臉色很古怪的沈臨州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