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沉沒有絲毫不好意思,合上筆記本,他漫不經心道︰“你還沒吃飯吧,我請你吃飯。”
吃飯?
許幸思路秒被帶偏。
那多不好意思啊,她笑了兩聲,話到嘴邊就變成了--
“好啊?!?/p>
她已經吃足了講客氣的虧︰)
康沉吃飯很安靜,這一點從幼兒園開始就沒變過。
想當年他們一起在幼兒園吃飯,大家敲著碗恨不得每天都要上演幾出電視里學來的狗血戲碼︰
“皇上快試試臣妾不愛吃的豆芽菜!”
“我是皇后你個貴妃快把紅燒肉讓給我!”
唯有康沉風雨不動安如山,每次都吃得干干凈凈,然后向日葵老師就會翻來覆去夸獎他,還會獎勵他一只剪紙小兔子。
向日葵老師不知道的是,每次她一轉身,康沉就夾著不愛吃的胡蘿卜扔進她碗里。
要不是最后小兔子都到了她手里,她可能會扔他一臉胡蘿卜吧。
想起陳年往事,再看看二十余年后混得連春節(jié)都沒地兒過的自己,許幸覺得心境都瞬間變蒼老了。
不過話說回來,“康沉,你春節(jié)不回家嗎?”
康沉抬眼瞥她,淡淡“嗯”了一聲。
話說出口,許幸就知道自己問了一個相當沒水平的問題。
康沉他家從小就挺有錢,可他家關系也從小就不好,那會兒上幼兒園,別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媽媽來接,只有康沉是他家保姆坐路虎來接。
當年都那樣,現(xiàn)在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吧。
同是天涯淪落人呀。
想了想,許幸還是決定今晚不作妖了,就心平氣和的吃頓飯。
別人家里,現(xiàn)在應該都是在吃除夕夜的團圓飯吧。
***
這頓晚餐吃到晚上九點半,他們坐的位置也正好旋轉至面向近陽塔的一方。
近陽塔是星城的地標性建筑,臨江而建,每至新年就會投屏倒計時,還會放煙花。
此時望向窗外,星城夜色如幾許繁星,閃爍明滅,賞心悅目。
只是許幸臉上的笑容還未來得及擴大,就突然僵住了。
臥槽,這么多人?!
這大過年的不好好待在家里看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都出來浪什么浪啊。
百麗附近的幾條主干道塞車已經塞得滿滿當當,路上行人如織。
站在路邊,康沉顯然已經沒有開車離開的想法。
沉吟片刻,他問︰“你怎么回去?”
“搭地鐵啊?!痹S幸說完,突然想起件事,“完了,今晚近陽塔跨年,地鐵不停近陽塔站!”
“……”
星城是不夜城,一到過節(jié)外面就堵得水泄不通,越夜越熱鬧。
饒是春節(jié),仍有大批來星城漂泊的人沒有歸家,有人為三倍加班工資仍在工作崗位上勤勤懇懇,有人與三兩朋友同事出門狂歡,感受新年氣氛。
如果要合幷同類項的話,身為雍城人的許幸和康沉似乎也能勉強并入這個行列。
地鐵不停站,怎么辦呢,那就只能往前走一個站了。
許幸來星城不算久,不太認路,偏生這會兒網絡也不好,地圖都打不開,她只好跟在康沉屁股后面亦步亦趨。
在不斷穿馬路等紅綠燈中耗完一小時,許幸小腿肚已經開始泛酸,她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她為什么會以為這逼王知道地鐵站在哪?。?!
她如果沒記錯的話,兩人已經路過同一家咖啡店三次了吧。
許幸靠在樹邊休息,耐著性子問了句︰“康沉,到底還有多遠???”
康沉略一挑眉,聲音浸潤在夜風中,很是溫和,“就在前面?!?/p>
……?
“我讀書少你可別騙我,前面不是近陽塔廣場么?”
許幸目瞪狗待,前頭那高聳入云閃閃發(fā)光的小尖塔,還有那烏泱烏泱的人群,就是個傻子也知道那兒不可能有地鐵站吧。
“你是不是誤會什么了,我就是要去近陽塔廣場?!?/p>
……?
敢情她剛剛抱怨不知道下一站地鐵在哪,他說“你可以跟著我走”不是要帶她去地鐵站?。?/p>
許幸氣得有點眼前發(fā)暈,可這會兒她還真不知道要往哪走,只有一個多鐘頭就零點了,四面八方全是涌向近陽塔等倒計時的人。
許幸一臉上當受騙蠢兮兮的表情,康沉松了松毛衣領口,喉結上下滾動,眸光也不動聲色暗了暗。
“走吧,買杯咖啡?!?/p>
停在路過了三次的咖啡店前,康沉示意許幸跟自己一起進去。
除夕夜咖啡店的生意都好得不得了,點單要排隊,取咖啡也要排隊。
等兩人買了咖啡出來,離倒計時只剩下一刻鐘了。
人群推搡著,往近陽塔廣場的方向涌動,許幸都被擠煩了,心里有個小人在狂吼︰就在這兒擠!擠足一百八十天!
同時心里也在止不住懊悔︰好好活著不好嗎?為什么非要為了蹭個飯在過節(jié)的時候出來作呢?
待兩人跟隨人潮擠到近陽塔廣場時,巨屏上正在播放一年一度的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主持人語氣激動的串著詞,說著祝福語。
許幸看向屏幕,一個沒留神,就被旁邊的人撞得踉蹌了幾步。
在她以為自己會摔倒繼而發(fā)生踩踏事故的瞬間,她跌入了一個略微有些清冷的懷抱。
凜冽夜風裹挾著淺淡的佛手柑清香涌進鼻腔,她垂眼,就看到那雙骨節(jié)明晰的手環(huán)抱著自己。
“--五、四、三、二、一!”
絢爛煙火隨著數字跳動升空,在天邊盛放,黑夜瞬間恍若白晝。
歡呼交雜著煙花震耳欲聾,完全蓋過了猛然心跳的響動。
在許幸猶豫著是不是要送點新年祝福的時候,康沉抬頭望向天空,突然幽幽地來了一句︰“除夕夜倒計時殺人,是不是有點意思?”
……?
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