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說想上你那個園子玩玩,當郊游了?!崩习忠贿吪莶枰贿呎f。
“去旁邊農(nóng)家樂住兩天還行,我那兒就一個破園子,全是花啊草的種著,落腳的地兒都沒有,”付坤坐到老媽身邊,“你要去視察的話,得帶著驅蚊水,這天蚊子都壯得跟蒼蠅似的?!?/p>
“咬你么?”老媽問。
“咬啊,”付坤摸了摸自己的腿,“看看這一片姹紫嫣紅的?!?/p>
“這么臭還咬???”老媽湊到他旁邊聞了聞。
“哎!”付坤跳了起來,樂了半天,“今兒送貨出一身汗,你聞聞一截兒,比我好不到哪兒去?!?/p>
“你倆趕緊洗澡,我做飯?!崩蠇屇笾亲优苓M廚房把付一杰攆了出去。
老媽折騰出一大桌菜,全是付坤和付一杰愛吃的,她特別有成就感地站在桌子旁邊拍了拍手:“付建國同志,你說,你是不是特別有福?!?/p>
“是?!备兑唤芘孔郎习衙總€菜都聞了一遍,拿了個雞腿出來啃。
今天的菜特別香,這么久以來不知道是不是他鼻子已經(jīng)失去嗅覺一直到今天才突然好了,總之這菜香一下讓他回到了一年前的生活里。
“是,”老爸很嚴肅地點了點頭,去酒柜里拿了瓶酒出來,“喝點兒吧?”
“你還喝酒?”付坤光著膀子拿著條毛巾一邊擦頭發(fā)一邊說,“不說了不讓喝酒了么?別又急性胃炎了?!?/p>
“一年都沒怎么喝,來點兒,”老爸坐下把酒開了,“我跟我倆兒子都多久沒一塊兒喝酒了。”
這頓時飯吃了快三個小時,破了他家有吃飯史以來吃飯時間的最長記錄。
老爸平時話不多,但今天特別能說,說兩句就拿著杯子就往付坤和付一杰的杯子上磕一下,磕完了繼續(xù)說。
付一杰跟老爸喝酒的時候的時候心眼兒特別實,老爸往他杯子上磕一下,他拿起來就是一口。
“你差不多得了,”付坤看了看他的杯子,“別一會兒又吐又唱的?!?/p>
“一杰這酒量真是練也練不出來,沒救了?!崩蠇屚兄掳?,她吃得不多,今天一直這么托著下巴看著她倆兒子,眼神里透著復雜的情緒,但付坤看得出她眼里的笑意。
“那一杰少喝點兒,”老爸指了指付坤,“你來。”
“你也一樣,”付坤笑著拿起杯子跟他碰了碰,“就這杯了,今天你也喝不少?!?/p>
“看看,”老爸樂了,拍拍老媽的肩,“酒圣不讓我喝了?!?/p>
老媽斜了他一眼:“酒圣他媽也讓你別喝了?!?/p>
“行,就這杯了,”老爸把杯子往付坤杯子上用力一碰,杯子發(fā)出清脆的一聲叮,他一仰頭把杯子里剩下的酒都喝了,放下杯子的時候,眼睛有點兒發(fā)紅,看著付坤和付一杰,“不管怎么樣,兒子,好好的!你們好好的,我們就什么都不想了,只要你們好?!?/p>
付一杰沒說話,也一仰頭把杯子里的酒都喝了,酒慢慢順著嗓子眼兒往下滑,帶著微微的灼熱,最后一滴酒都進了嘴里之后,他還是仰著頭,像定格了一樣。
“爸,我們知道,知道。”付坤握著杯子,一向不太善于表達的老爸要不是喝了酒,鐵定說不出來這樣的話,雖然有點兒顛三倒四,卻還是讓他眼眶一熱。
“喝啊你!”老爸指著他。
付坤笑了笑,把杯子里的酒一口氣都喝了。
“哎喲好感人,”老媽嘖了好幾聲,站了起來,“弄得跟要上戰(zhàn)場一樣,其實就是找個借口喝唄,付坤收拾!”
“沒問題。”付坤也站了起來,開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碟。
老爸坐到了旁邊的沙發(fā)上,拿起了小茶壺喝著茶。
付一杰還定格在椅子上,老媽看了他一眼,有點兒擔心地小聲說:“你弟是不是扭著脖子了?”
“付醫(yī)生,”付坤湊過去,看到了付一杰眼里的淚光,“去洗洗睡吧。”
“嗯,”付一杰沒動,一顆淚珠從眼角滑了出來,他很快地用手擦了一下,“付老板幫個忙?!?/p>
“怎么?”付坤問。
“扶一下我的頭……”付一杰皺著眉,“好像真扭了。”
“哎,您真牛!”付坤伸手托著付一杰的后腦勺慢慢把他腦袋給扶正了,“能立得住么?我撒手了?”
“煩死了,”老媽斜了付坤一眼,“是扭了又不是斷了!”
付一杰摸著脖子活動了一下,眼前有點兒發(fā)花,估計是最后那半杯酒喝猛了:“沒事兒了,大概是喝多了。”
“不是大概,是肯定,您就沒有不多的時候,趕緊洗洗睡覺得了。”付坤嘆了口氣。
付一杰去洗漱,付坤在客廳里陪老爸老媽說話,老媽時不時伸手在他臉上捏一把:“你在園子里怎么吃飯?”
“用碗盛了拿筷子塞嘴里吃,”付坤摟著她的肩,“跟我在家里吃的時候一樣?!?/p>
“你這人怎么這討厭?”老媽推了他一把,又嘖了兩聲,“估計經(jīng)常塞鼻子里,要不怎么瘦這么多。”
“大河向東流??!天上的星星參北斗??!”浴室里突然傳出了付一杰半吼著的歌聲。
老爸拿著茶壺的手抖了一下,茶灑到褲子上,趕緊站起來一個勁兒地抖。
“哎喲親娘!”老媽也嚇了一大跳,手在胸口拍著,“付半杯抽風了!”
付坤樂得不行,起來到浴室門口拍了拍門:“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付一杰在洗臉,水嘩嘩地沖著,“喝了咱的酒!上下通氣不咳嗽!喝了咱的酒!見了皇帝不磕頭!”
付一杰回了屋之后,在屋里又亂七八糟地唱了一堆英文歌,大概是悶在枕頭上唱的,聲音還算不太嚇人。
付坤跟老爸老媽聊到快12點才洗了臉進屋睡覺。
關上房門的時候,他莫名其妙有點兒心慌,老覺得這個臥室門進得不坦然,跟做賊似的。
老爸老媽倒是沒什么特別的反應,就從小到大無數(shù)次那樣,老爸說一句都睡吧,老媽說一句晚安寶貝兒,然后就進屋了。
付坤打開臥室的燈,付一杰趴在枕頭上,抱著他的枕頭似乎已經(jīng)睡著了。
他過去抽了抽枕頭,沒抽動,付一杰抱得特別緊,還用半個身體壓著。
“一截兒,撒手?!备独ば÷曊f,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付一杰迷迷瞪瞪地睜開了眼睛,看到他的時候似乎愣了一下,接著眼睛一下瞪圓了:“哥?”
“啊,怎么了?”付坤脫了上衣準備躺下。
“你回……”付一杰猛地坐了起來,發(fā)了半天呆才靠到了付坤身上摟住了,閉著眼輕聲說,“我睡迷糊了,我以為你還沒回來呢……做夢呢……”
“回了回了,不是你去把我找回來的么?”付坤也摟著他,偏頭在他耳朵上親了親,“睡吧,我就在這兒呢,你抱著我睡,跑不掉。”
“嗯,”付一杰躺下之后摟緊他,把腿搭到了他肚子上,“你怎么沒推我腿?”
“看你可憐賞你的?!备独ばπ?。
付一杰彎起小腿,在他下面蹭了蹭:“小小坤喝醉了沒?”
“有病,”付坤笑了笑,伸手在他腿上拍了一下,“別鬧,趕緊睡?!?/p>
“晚安,哥?!?/p>
“晚安?!?/p>
付坤沒喝醉,只是他挺長時間沒這么喝過了,有點兒暈,閉上眼睛覺得自己正躺在船上。
心里很踏實,什么都沒想,平時他躺在苗圃的小木床上,腦子里亂七八糟地琢磨,但想了些什么,又全都不知道。
現(xiàn)在聽著付一杰在他耳邊平緩的呼吸,他整個人都放松了。
這是他很久都沒有感受過了的,安寧的,踏實的睡眠。
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已經(jīng)睡了多長時間了,付坤都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做夢了。
白天付一杰在水里的那一幕,又隨著夢境如同慢鏡頭一樣一幀幀地重現(xiàn)在他腦海里。
手在身上不輕不重地撫摸揉搓,胸口到小腹再慢慢往下,濕潤輕柔地親吻。
付坤覺得自己的呼吸在加重,在一片興奮之中,又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這感覺也太真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