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杰,你想留下丟丟嗎?”老媽把狗放回付一杰懷里。
付一杰看了看老媽,低下頭猶豫了很久,最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就留下,”老媽拍拍他的肩,“我說過,你是我兒子,有什么事,都可以說,咱們什么事都能商量。”
“我也是兒子啊,”付坤插了一句,“怎么我要養(yǎng)兔子就不行?”
“你去撿一個(gè)兔子回來我也讓你養(yǎng)?!崩蠇寭]揮手。
“我……”付坤嘆了口氣。
“走,回家吃飯?!崩蠇屴D(zhuǎn)身往回走。
付一杰抱著狗站著沒動,還是低著頭。
付坤拉了拉他:“走吧。”
付一杰抬起頭,盯著老媽的背影,在老媽都快走進(jìn)樓道了,他才突然帶著哭腔拉長聲音喊了一聲:“媽媽——”
這聲媽媽,就跟定身咒一樣,把肖淑琴定在了原地。
半天她才回過頭,跑到付一杰面前一把抱住了他:“哎乖兒子!乖兒子!”
“媽媽……”付一杰眼睛一閉,仰著臉開始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喊。
付坤在一邊愣著,看著老媽眼里都閃出淚花了。
他有些不平衡,他問老媽自己什么時(shí)候叫的第一聲媽媽,老媽都不記得了,也看不出有多激動,現(xiàn)在付一杰一聲媽媽能把她眼淚都叫出來了,這也太……再一扭頭,發(fā)現(xiàn)一直傻站在一邊兒的孫瑋居然也在抹眼淚,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眼睛。
他過去用手在孫瑋眼前晃了晃:“嘿嘿嘿,叫的是我媽,你跟著哭什么?”
“多感動啊。”孫瑋揉揉眼睛。
“趕緊回家吧你感動個(gè)什么勁兒……”付坤推推他。
付一杰這聲媽媽在付坤看來唯一的好處就是,晚上吃飯的時(shí)候老媽忘了要跟他算總賬的事兒,而且還加做了一鍋紅燒肉,把家里一星期的肉都煮進(jìn)去了,連丟丟都分了一份。
付坤吃得肚子滾圓,躺沙發(fā)上一個(gè)勁揉。
大概最憂郁的是老爸,付一杰叫了媽,卻還是管他叫叔。
“一杰,這樣叫是不對的,我跟媽媽是夫妻,你這么叫……”老爸很誠懇地跟付一杰談心。
付一杰不說話,付坤在一邊兒樂:“付叔。”
“一杰,叫爸爸好不好?我不想跟媽媽分成兩撥兒啊?!?/p>
付一杰盯著自己手指看了半天,最后輕輕地叫了一聲:“爸爸?!?/p>
“哎!”老爸樂了,把他抱起來轉(zhuǎn)了兩圈,“哎!哎!”
“爸?!备独ひ步辛艘宦?。
“干嘛。”老爸回答。
“這待遇……嘛也不干,”付坤嘆了口氣,“我寫作業(yè)去了?!?/p>
打付一杰開口叫了爸媽之后,付坤覺得他家提前進(jìn)入了過年的階段,但他還沒跟著感受幾天,老媽就想起算總賬的事兒了。
頂撞老師,逃學(xué),打架。
這幾件事兒加一塊,付坤被罰著去公交公司停車場跟那條大黑狗并排站了一個(gè)小時(shí)。
站完一小時(shí),付坤臉都紫了,大黑狗雖然被看門大爺拴好了,但一直盯著他看,付坤覺得每一眼都跟咬了他一口似的。
回到家看到丟丟都能嚇?biāo)惶姑Q起來了。
好在因?yàn)榧依镄?,老爸給丟丟做了個(gè)籠子,放在門后邊兒。
付一杰每天放了學(xué)就帶著丟丟到院里轉(zhuǎn)轉(zhuǎn),每次碰到羅齊,他都會把丟丟抱起來。
羅齊沒再碰丟丟和他,但每回都會露出一臉兇相瞪他。
付一杰討厭他,不光因?yàn)樯匣卮蚣艿氖?,還因?yàn)樗?jīng)常說自己是沒人要的小孩兒,當(dāng)然,如果有付坤在,他不說,他只在付一杰一個(gè)人的時(shí)候才說。
這讓付一杰特別生氣。
今天不知道為什么,付一杰帶丟丟出去的時(shí)候,沒有碰到羅齊,他好像還沒有回家。
到帶丟丟回來的時(shí)候,才看到羅齊從外面拐到了樓下。
付一杰站在三樓的走廊邊,看著他走過來,快走到樓下的時(shí)候,付一杰抬起了手,把不知道誰家放在走廊欄桿上的一個(gè)塑料澆水壺往外推了推。
正當(dāng)他想使勁把水壺推出去的時(shí)候,后面伸過來一只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嚇了一跳,回過頭的時(shí)候眼里已經(jīng)閃出淚花。
“小東西,”夏飛松開他的手,笑了笑蹲在了他面前,聲音放得很低,“真會裝可憐兒?!?/p>
付一杰沒說話,只是愣愣地看著他。
“壺里有水,這一下要真砸到了,要出大事的,”夏飛低聲說,“實(shí)在要?dú)獠贿^,下回用空壺,知道么?”
付一杰還是沒說話,只是低下了頭。
“回去吧,小壞蛋。”夏飛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付一杰抱起丟丟扭頭飛快地跑了。
兩天之后,羅齊回家的時(shí)候,被一掛不知道從幾樓掉下來的蒜砸到了腦袋。
雖然沒受傷,但挺疼,嚇得他捂著腦袋坐地上半天都沒起來。
每層樓都掛著蒜,不過李大媽認(rèn)定是付坤,拉著羅齊到他家要說法。
付坤壞事兒干過不少,偷襲從來沒有過,無論如何不肯承認(rèn)。
李大媽知道付坤野,認(rèn)錯還是很痛快的,沒準(zhǔn)兒真不是他,于是她又指著付一杰,是不是你弟弟?
付一杰蹲在丟丟的籠子邊兒上,抬起頭看著李大媽,很小聲地說:“不是?!?/p>
這樣子,別說李大媽不太相信是他干的,就連羅齊都不能相信被他按在地上只會哭喊掙扎的付一杰有這個(gè)膽兒。
最后那掛蒜被李大媽拿回了家,這事兒不了了之,成為筒子樓小孩兒里的“懸案”之一。
放寒假之前,學(xué)校照例要開家長會,老爸老媽分頭出席。
付坤這邊依然是被一通訓(xùn),老師列出來的毛病都能給付坤開個(gè)專場了,楊老師為了給老媽一點(diǎn)安慰,費(fèi)了半天勁給付坤找出了兩條優(yōu)點(diǎn),一是聰明,這條他一直說,是付坤的保留項(xiàng)目,另一條就是,這段時(shí)間沒欠作業(yè)。
而老爸的待遇明顯就不同了,于老師把付一杰一通夸。
聰明,聽話,上課認(rèn)真,字寫得很工整,考試也一直是滿分,作業(yè)也總是全對,對老師同學(xué)都有禮貌……
“上回讓人給做的床做好了,漆也干了,”老爸很高興地站在客廳的小隔間外邊,“這兩天就拿過來,你倆就不用擠著了?!?/p>
“好!”付坤喊了一聲,“一截兒,你睡上邊兒還是下邊兒?”
“你弟弟當(dāng)然睡下邊兒,上鋪要爬呢?!崩蠇屧谝贿呎f。
“那我爬?!备独τ谒X要爬上去一直很向往,就跟睡樹上似的,多好玩。
付一杰一直沒說話,等到老爸老媽都走開了,他才說了一句:“我也睡上邊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