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會主席怎么了！工會主席就不當(dāng)媽了啊！”肖淑琴吼得比她還響。

劉嬸大概也沒想好自己到底想干嘛，也沒想到平時(shí)對鄰居都是笑盈盈的肖淑琴會突然聲稱可以變身成為潑婦，于是愣了愣神，鄰居們趕緊趁著這功夫把她給拉開了，幾個(gè)人又是推又是扯的把她給弄回了家。

罵罵咧咧的劉嬸被拖走了之后，老媽閉上眼舒了口氣，蹲到付一杰面前摟住他：“一杰，別人家的東西不能隨便拿，知道了嗎？”

付一杰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一通爭吵讓他嚇得夠嗆。

“也不許學(xué)哥哥那樣罵人，罵人是不對的，打人更不對，不管怎么樣，劉嬸是長輩。”老媽說這話的時(shí)候抬頭看了一眼付坤。

付坤低頭小聲說了一句：“知道了?！?/p>

“不管別人怎么說，你就是我兒子，親的，跟你哥哥一樣，記住了嗎？”老媽又摸摸付一杰的腦袋。

付一杰抬頭看了她一眼，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

“行了，你倆先去上學(xué)，晚上我?guī)銈z上劉嬸家再道個(gè)歉，畢竟是咱們先拿了人家一個(gè)雞蛋，你哥還動手了，”老媽站起來看看表，沖付坤揮揮手，“快去吧。”

“嗯，走了，”付坤扶起自行車，還沒看到孫瑋的影子，這小子估計(jì)又起晚了，“老媽再見。”

付一杰回過頭，一句阿姨再見沒有叫出來，他沉默著轉(zhuǎn)身拉著付坤的衣角跟在他身后往街上走去。

這件事最終的解決方案是老媽拿了十個(gè)雞蛋帶著他倆去了劉嬸家，給人家賠禮道歉了。

付坤其實(shí)并不服氣，他不明白老媽為什么非得道這個(gè)歉，劉嬸就因?yàn)橐粋€(gè)雞蛋，能罵出那么難聽的話，為什么還要道歉。

“道歉是必須的，有錯(cuò)就得道歉，”老媽叉著腰站在屋子中間，“咱該賠的賠，該道歉的道歉，這些事都做完了，她以后再拿這事兒沒完沒了，咱才能理直氣壯地撒潑！”

“歪理。”老爸在一邊說。

“就是這么個(gè)理，”老媽斜了他一眼，“像你就打算沖上門去揍人，再有理也不在你這邊兒了?！?/p>

“我不是心疼你跟一杰么?！崩习謬@了口氣，這事兒他的確是氣得不行。

“不心疼我啊？”付坤有些失望地看著老爸。

“你有什么好心疼的，事兒都是你惹出來的，你說你哪來那么大的膽兒，夾板還沒拆呢你就敢跟大人動手？”老爸皺著眉，“你這性子不收收，以后還得惹事兒?！?/p>

付一杰一晚上都沒有說話，除了吃完飯之后說去上廁所，實(shí)際是去喂小狗之外，他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睡覺前，老媽按習(xí)慣給他倆把小屋的門關(guān)好，說了一句：“晚安小寶貝兒們?！?/p>

“老寶貝兒晚安?！备独ばχ]上眼睛。

付一杰縮在被窩里捏著付坤的褲衩沒有出聲。

付坤覺得付一杰可能是被嚇著了，有些后悔今天自己那么火氣那么大。

“一截兒。”他叫了付一杰一聲。

付一杰的手指捏著他褲衩搓著，但沒吭聲。

“哎，睡吧。”

接下去差不多一個(gè)月的時(shí)間，付一杰越來越粘他，但話卻變少了，付坤不明白是為什么，問了也不說，他覺得沒準(zhǔn)兒是因?yàn)閯鸬哪蔷湫⊥?，要不就是因?yàn)楦兑唤苊刻於及央u蛋省出來說是一會兒再吃，然后喂給那條叫丟丟的狗，于是營養(yǎng)不良沒力氣說話了。

不說話的弟弟沒意思，付坤只好也每天都說雞蛋過會兒吃，再裝著吃不下，把雞蛋塞給付一杰，不過他都是盯著付一杰，得他吃掉了才行，要不他怕這小子把雞蛋給丟丟。

但就算這樣，付一杰的話卻還是少，每天乖乖地跟著付坤去學(xué)校，乖乖吃飯睡覺寫作業(yè)，唯一讓付坤覺得有點(diǎn)兒安慰的就是他不再抗拒被孫瑋抱著坐在后座了。不過除了第一次他叫過孫瑋哥哥，之后就再也沒叫過哥，一直直接叫孫瑋。

孫瑋對此意見很大，付一杰就像一個(gè)玩具熊，無論孫瑋怎么跟他說，付坤是哥，我也是哥，他都只是瞪大眼睛看著，然后一開口還是，孫瑋。

“你別使勁兒了，”付坤一個(gè)勁兒樂，今天他心情很好，胳膊上的夾板終于拿掉了，胳膊重獲自由的感覺讓他莫名其妙總想笑，坐在路邊的欄桿上也不覺得冷，“寒假你在哪兒過？”

“回我姥姥家，”孫瑋嘆了口氣，“想那個(gè)呢，期末考試要沒90分我哪兒也去不了。”

“真慘?！备独ず俸傩α藥茁暋?/p>

付坤不擔(dān)心考試，他雖然不是個(gè)好學(xué)生，但考個(gè)九十來分也不是什么難事，再說老爸老媽對他的要求只不過是及格而已。

他現(xiàn)在就想著快放寒假了，要過年了，過年有好吃的，還有新衣服……

“一截兒，”付坤跳下欄桿，從書包里翻了一包魔鬼糖出來，“吃過沒？”

付一杰盯著糖看了一眼，搖了搖頭。

“張嘴。”付坤拿了一顆出來，笑著說。

付一杰覺得付坤笑得有點(diǎn)兒怪，但還是很聽話地張開了嘴，對于吃的，他沒什么抵抗力。

付坤把糖豆放進(jìn)了他嘴里。

糖是甜的，沒什么別的味兒，也沒有奇怪的感覺，付一杰覺得挺好吃。

吃了一會兒之后，付坤和孫瑋看著他都樂了，笑得不行。

“藍(lán)舌頭小怪物，”付坤在他腦門兒上彈了一下，“吐個(gè)舌頭給哥看看?！?/p>

付一杰有些茫然，瞪眼兒看著付坤。

“你自己看?！备独つ贸隽俗约旱奈木吆写蜷_了，把里面的鏡子對著付一杰。

付一杰湊過去對著鏡子張開嘴，頓時(shí)就呆住了。

“付藍(lán)舌頭?！睂O瑋在一邊兒逗他。

付一杰眼睛瞪得很圓，嘴里一片藍(lán)不藍(lán)綠不綠的顏色讓他嘴都顧不上合了，盯著鏡子半天都沒動。

付坤樂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他一直沒動，像是被嚇著了，趕緊合上了文具盒，用手把他張著的嘴給摀住了：“一截兒？沒事兒的，就是顏色，過會兒就沒了。”

付一杰沒動，也沒表情，就那么愣著。

“不是吧，嚇著了？”孫瑋也愣了，踢了付坤一腳，“你也是，他不經(jīng)嚇你還嚇?biāo)?。?/p>

“我這頭回嚇?biāo)?，我哪知道他?jīng)不經(jīng)嚇??！”付坤急了，把書包扔到一邊，彎腰看著付一杰。

“一……”付坤正想說點(diǎn)兒什么哄哄付一杰，付一杰突然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臉上感覺到濕乎乎地一熱。

付一杰在他臉上狠狠地舔了一下。

“干嘛你！”付坤嚇了一跳。

付一杰盯著他的臉看了看，沒有變顏色，頓時(shí)有些失望。

“你嚇我玩呢！”付坤反應(yīng)過來了，抹了抹臉，想想又樂了，“傻貨，舔沒用的?！?/p>

“親才有用?！睂O瑋補(bǔ)了一句。

付一杰平時(shí)不大理會孫瑋的話，但這會兒卻很快地湊過去又在付坤臉上親了一下，再看，還是沒變色，他挺郁悶地蹲了下去，用手指在雪地上戳著。

“你缺心眼兒吧，”付坤踢了孫瑋一腳，“下回讓你妹親我?！?/p>

“不要臉，”孫瑋把書包扔到了地上，“拍畫片兒嗎？”

“大冷天兒的……”付坤有點(diǎn)兒猶豫。

不過自打手傷了以后他就沒怎么痛快玩過，還天天帶著付一杰，這會兒胳膊好了，又已經(jīng)離家很近，他一搓手，點(diǎn)了點(diǎn)頭。

“贏你二十張算完，”付坤拍拍付一杰，“一截兒你先回去，冷，我贏哭他就回，很快?！?/p>

“嗯。”付一杰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就走。

付坤瞅著他背影笑了笑，走得真干脆，一看就知道是著急偷摸去看丟丟。

付坤和孫瑋在院門旁邊找了塊水泥地蹲下了，倆人都把畫片兒翻了出來。

正忙著挑畫片兒呢，付坤突然聽到了筒子樓那邊傳來了一聲尖叫，他猛地抬起了頭。

“你弟？”孫瑋也聽到了。

沒等付坤回答，緊接著更清晰傳來的是付一杰的哭喊聲，他把手里的畫片兒往地上一扔，書包也顧不上拿，拔腿就往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