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弟弟！多牛逼！

付一杰？

付？

新名字嗎？

看著付坤伸過來的手，他猶豫著，沒有回應。

不過付坤沒有收回手，一直那么伸著，看他一直沒動才說了一句：“快點兒，你不餓啊？”

他咬咬嘴唇，把手往兜里揣了揣，沒有動。

這樣像他伸過來的手，他見過很多，每次他都期待地牽著這些手，最后卻都被甩開了。

他不愿意再一次被甩開。

“哎喲，你怎么這么面，”付坤本來雄心勃勃想試著做個有耐心的好哥哥，但這個弟弟實在太不配合，他走過去伸手把付一杰的手從兜里拽了出來，“走，跟我和面去，別哭啊，哭了就用面糊你臉?！?/p>

付坤抓他的手抓得很緊，他覺得骨頭被捏得有點兒疼，但沒有掙扎。

這手雖然很兇，卻熱乎乎的很暖和。

“書包長你肚子上了?。縿e抱著了，”付坤沖他抱著書包的胳膊抬了抬下巴，“扔沙發(fā)上得了。”

付一杰把書包放到了沙發(fā)上。

“你冷嗎？”付坤又問。

他搖了搖頭。

“帽子摘了唄？”付坤試著問。

他點點頭，付坤拎著他帽子上的毛線球把帽子摘了，然后牽著他的手穿過走道往廚房走：“愛吃餃子么？”

“不愛吃。”他小聲說。

“??？”付坤回過頭。

“愛吃?！?/p>

“改口改挺快啊，不愛吃也就餃子了，”付坤樂了，“不過我媽包的餃子特好吃，你吃一次就知道了。”

廚房里做飯的人很多，老媽已經(jīng)把面粉放在和面的盆兒里了，看到他倆進來，指了指盆兒：“拿屋和去。”

“喲，坤子都獨臂大將了還讓他和面啊？”正在炒菜的于奶奶說了一句。

“沒事兒，男孩兒沒那么嬌氣，慢點和唄，”老媽一邊剁肉一邊笑著說，“誰讓他翻個墻還笨得把胳膊給摔折了的?！?/p>

“你這當媽的心可真大?！庇谀棠谈锌貒K嘖了幾聲。

付坤松開了牽著付一杰的手，端了盆兒往外走。

剛走了沒兩步，感覺到有人扯住了他毛衣，他扭過頭，看到是付一杰，這小孩兒看上去很緊張，抓著他衣服的手都攥成拳頭了，頭也不敢抬，一直盯著地。

付坤想用打著夾板的右手抱盆兒，好騰出左手去牽付一杰，但試了半天沒成功，使不上勁，只好繼續(xù)往前走：“跟著我，沒事兒。”

“坤子，這誰啊？”不知道誰問了一句。

“我弟弟?！备独ゑR上回答，聲音特宏亮，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感覺無比得意，我弟弟！多牛逼！

但想想又覺得有弟弟就有弟弟唄，有什么可稀奇的啊，這樓里七八個孩子，差不多都有兄弟姐妹。于是又挺泄氣，端了盆兒走出了廚房。

經(jīng)過許姨家門口的時候，有人從屋里走出來，付坤端著盆兒差點一腦袋撞上去。

“開坦克呢你?！蹦侨税醋×怂哪X袋笑著說了一句。

付坤抬起頭樂了：“小飛哥?！?/p>

這人是許姨的兒子夏飛，高中念完了一直在家休息，身體特別不好，天天都跟在中藥里泡著似的，付坤每回經(jīng)過他家都能聞到濃濃的藥味兒。不過夏飛性格特別好，不跟別的病人似的每天愁云慘淡，他臉上永遠都掛著笑容。

“和面呢？”夏飛拿著個玻璃杯，里面是棕色的中藥。

“嗯，你又吃藥??？”付坤聞著那個藥味兒就覺得苦得不行。

“來一口？”夏飛把杯子遞到他眼前，“神藥?！?/p>

“不要?！备独て疵鼡u頭。

“進來吧，幫你和面，你那胳膊得和到后半夜了吧？”夏飛笑著招招手讓他進屋。

付坤繼續(xù)搖頭，他每次上許姨家玩，老媽都得交待他，不許跟你小飛哥哥鬧，他身體不好。

要讓老媽知道他讓夏飛和面，肯定得挨呲兒。

“沒事兒，進來，”夏飛拿過他手上的盆兒轉(zhuǎn)身進了屋，“張青凱，和面！”

付坤一聽夏飛叫了張青凱的名字，就沒再猶豫了。張青凱是夏飛的同學，一星期七天時間得有五天都泡在夏飛家。

“張青凱幫我和面！”付坤跟著也著喊。

剛走了一步，付坤感覺到手被人抓住了，他回過頭看到付一杰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還帶著個小孩兒，要付一杰不拉他，他都忘了。

這剛當上哥哥還得適應適應才行啊……

他牽住付一杰的手，帶著他進了屋。

“哪兒來的小孩兒？”張青凱洗了洗手，把盆兒放到桌上，開始和面。

“我弟弟！”付坤再次得意洋洋地大聲回答，忘了先前還覺得有個弟弟沒什么稀奇的，他扭過頭沖付一杰笑笑，“一截兒叫哥哥好?！?/p>

付一杰看了看夏飛和張青凱，低下了頭，不吭聲。

“一截兒？”夏飛笑了。

“付一杰，一截兒叫著順嘴?！备独た纯吹椭^一動也不動的付一杰，在心里嘆了口氣，這小孩兒要一直是這樣，自己以后得多沒勁啊。

老媽開始包餃子的時候，付坤拉著付一杰坐到了桌子邊兒上：“會包么？挺好玩的，我教你？”

付一杰看著桌上的餃子餡，咽了咽口水，點點頭。

“看著?！备独ちⅠR來了勁頭，平時他可找不到什么機會能教人的，實在要教，也就教人打架和逃跑了。

“洗手，”老媽拍開他的手，又看著付一杰，“一杰不熱嗎？屋里暖和，咱把棉衣脫了好不好？”

付一杰猶豫著點了點頭。

“幫弟弟脫衣服，我手上都是油?！崩蠇屩笓]付坤，手上動作很麻利地包著餃子。

付一杰看了看付坤的胳膊，躲開了付坤想幫他脫衣服的手，自己低頭解著棉衣扣子。

付一杰脫下棉衣的時候，付坤看到他里面就穿著一件勞保手套改的舊線衣，頓時覺得這小孩兒挺可憐，雖說他自己身上穿的毛衣也不過是老媽拆了爸爸的舊毛衣給他織的，但比線衣暖和多了，難怪付一杰一直穿著棉衣也不覺得熱。

“坤子，里屋我跟你爸的那個柜子里有給一杰買的新毛衣，你拿給他換換，線衣穿著冷?！崩蠇屢贿叞溩右贿呎f。

“新毛衣？”付坤挺驚訝，他不到生日和過年都輪不上穿新衣服，“什么時候買的?。课以趺床恢?？”

“你知道管用么，又不是你的，快去拿?！?/p>

柜子里有一個大袋子，付坤拿出來翻了翻，小毛衣小棉衣有一堆，他拿出了一件黃色的毛衣往自己身上比了比，小聲嘀咕了一句：“還真不是我的。”

付一杰換上了毛衣，皮膚被黃色的毛衣一襯，顯得特別白，就是有點兒瘦，穿著棉衣的時候付坤還沒覺得，現(xiàn)在衣服一脫，看著就特明顯了。他從門口的爐子上把熱水拎了進來，一邊往洗臉盆兒里倒一邊說：“一截兒，你肉都長臉上了吧，看你臉挺圓的，衣服一脫就剩這么點兒了……”

付一杰走過去，把手放進了盆兒里很認真地低頭洗著，也不出聲兒。

付坤蹲在他身邊，很有興趣地看著他的手，付一杰的手也跟臉似的，挺肉乎，之前他就覺得牽付一杰手的時候軟軟的特好玩，現(xiàn)在又忍不住伸手上去捏了捏：“真好玩兒。”

“有個弟弟你就什么也不用干了，就看弟弟得了?！崩蠇屝α恕?/p>

“我得教他包餃子呢，”付坤把左手放到盆兒里扒拉了兩下，“一截兒幫我搓搓手?！?/p>

付一杰點點頭，抓住了他的手，用手指在他手心里搓著。

“哎喲，”還沒搓兩下，付坤就忍不住笑著把手抽出來了，“你撓癢癢呢？行了，就這么著吧?！?/p>

付坤站在桌子邊上，付一杰站在他旁邊，比桌子高不了多少。

“拿張皮兒，”付坤開始正式教學，這是他頭一回教人東西，特別嚴肅，“放手上。”

付一杰夠著胳膊捏了張皮兒放在了自己手上，然后抬頭看著他。

“放餡……”付坤想想，怕付一杰手里沒數(shù)弄多了包不上，于是伸手拿筷子挑了點兒餡，“我來幫你放吧?！?/p>

付一杰看了看手心里的皮兒和餡，繼續(xù)抬頭看著他。

“包，”付坤指了指皮兒，“先對折捏一下中間……嗯，然后把兩邊往中間推推，好，捏，捏緊?！?/p>

付一杰很專注地按付坤地指示把餃子皮兒捏在了一塊兒，雖然動作很慢，有些笨拙，但基本是個餃子的形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