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霸王在中學(xué)時候最討厭的便是念書,想讓他安安靜靜在凳子上坐一會,比登天還難。
程意意醒著聽課時候,他還能待一小會兒跟程意意說說話,程意意要是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醒來他準已經(jīng)在田徑場的綠茵坪踢球。若不是家里壓著頭,他多半連大學(xué)都沒耐性念到畢業(yè)。
而現(xiàn)在,他選擇了自己曾經(jīng)最厭惡的一條路,只因為這條路對他來說確確實實是有意義的。
他終于也開始為自己的未來設(shè)計規(guī)劃,擔(dān)起家中獨子的責(zé)任來。
“恩?!碧崞鹄ツ希櫸鳚捎悬c兒不太情愿回答,但還是出聲應(yīng)了她。
自從被程意意戳破第一次,顧西澤越來越疏于掩飾自己吃醋時候的不高興。
氣壓有點兒低,程意意的睡意都消散了幾分,抬起雙手揉揉顧西澤的臉,“好啦,我就是問問!”
她正待要說出下一句,桌上的電腦忽地叮咚進了一封郵件。
那寄來信件的郵箱十分眼熟。
程意意偏頭細一想,猛然記了起來,那是希思羅機場的客服郵箱。她從前在機場官網(wǎng)填失物登記時,官網(wǎng)上的一列客服郵箱里,便有這一個。
她的心臟輕輕跳動了兩次,指尖觸及筆記本的觸摸屏,遲遲不敢點開。
“怎么?”顧西澤看出她的遲疑。
“那塊…”
程意意還有些楞神,偏頭正要回答的一瞬間,指尖不防抖動了一下,酒店的網(wǎng)速極快,郵件立刻被打開了。
郵件開頭便是客服的道歉,告訴她,她于10年7月在官網(wǎng)填寫失物登記的失物已被尋回,請她到機場的失物招領(lǐng)處認領(lǐng)。
客服的郵件里,還分享給她一則有趣的故事。
當(dāng)年撿到程意意腕表的,是左手邊座位上一位年邁的醫(yī)生。
程意意下了飛機后走得極快,他的腿腳不大靈便,一會兒就不見了她的蹤影,醫(yī)生決定把腕表交到機場的失物招領(lǐng)處。誰知折返的時候,不慎被機場外亂竄的出租車擦傷了,當(dāng)晚住進了醫(yī)院。那腕表幷不貴重,一耽擱,便被老人拋到了腦后。
最近他在整理舊物的時候,重新翻到了這塊腕表,同時還發(fā)現(xiàn)了表盤背面刻下的縮寫。印象實在太深刻,稍一回憶,老人便記起了當(dāng)年坐在自己右手邊,整整哭滿十幾個小時的東方姑娘。
他隱隱猜測,這塊腕表里,一定藏著一段令人難忘的愛情。
于是,當(dāng)天午后,他驅(qū)車兩小時,將腕表歸還了希思羅機場的地勤。
程意意唇瓣動了動,張口欲言,卻最終什么都沒有說出口。
多年前遺失在帝都飛往希思羅航班上的女士腕表,就這樣被尋回了,她曾經(jīng)真的以為,有生之年再難見到它。
人總要為自己的一時沖動付出代價,就像她當(dāng)年頭也不回、決絕地下了決定,事后無論再跑多少次機場,填多少次失物招領(lǐng),也再難將它尋覓。
可命運就是這樣充滿戲劇性。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五年,遺失的腕表終究回到了她的手里。
……
國際賽第一輪上臺的時候,程意意的左手重新戴上了那塊老舊的腕表。
同顧西澤一樣戴在左手上。
其實從機場失物招領(lǐng)處尋回的時候,腕表已經(jīng)壞了,可顧西澤不知怎么拆開搗鼓,僅僅一兩個小時,腕表便重新開始了轉(zhuǎn)動。
程意意今天沒穿節(jié)目組準備的那套昂貴的短款禮服,因為,顧西澤送給了她一件更適合的戰(zhàn)袍。
淡金色的紗裙未及地,層層疊起,V領(lǐng)的剪裁如同古希臘神話中女祭司的裙子,將一切將要表達的元素大膽利落收斂在裙面那星光熠熠里。
程意意身材高挑,冷艷高貴,更將禮服的氣勢無限展露。
她的頭發(fā)悉數(shù)挽起,盤在腦后,露出纖細白嫩的脖頸。程意意極少嘗試濃重的妝容,然而真正化起來,比淡妝時更叫人移不開眼睛。
睫毛纖長恍若蝶翼,一抹紅唇美艷驚人,她就站在舞臺的正中央的地方,燈光匯聚的那一點,像極了雅典娜再臨。
金發(fā)碧眼的裁判最后宣布比賽規(guī)則。
顧西澤心底漸漸覺得,這其實是一場已經(jīng)能將結(jié)局預(yù)測的戰(zhàn)斗。
她眼神中是勢在必得的篤定,她自信而強大,淡金色的縷衣便是她的盔甲。
就在這一刻,沒有人能夠打敗她。
沒有人能夠?qū)⑺龘艨濉?/p>
顧西澤的位子被安排在貴賓席第一排,這個地方視野極好,能輕而易舉清晰將程意意的身形收入眼底。
他目不轉(zhuǎn)睛注視著他妻子的方向,視線灼灼,一寸也不舍得移開。
程意意忽地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視,微微側(cè)身偏頭,對上他的視線,俏皮地眨眨眼睛,唇角微微翹起來一點。
紅唇間,她整齊潔白的牙齒微露,眼睛彎彎,眼周天然的微紅稍稍暈開來,撩得人心里發(fā)癢。
也就是在這一瞬,臺上聚光燈下的神祗重新墜入凡間,成為了他的精靈。
顧西澤搖搖頭,極力壓下心中的翻涌,無奈地回了她一個微笑,示意她認真比賽,心下卻早已久久不能平靜。
他不知道自己要怎樣才能形容心中瞬息之間涌起的那一股澎湃的感動。
她是他的妻子,將要陪他走過百年的人。
他將見證,她未來的人生里,每一次喜悅,每一次感動,每一次神傷,每一次哭泣。
他能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哄她,安撫她,也能站在原地,目視著她的逐漸成長壯大。
他將永遠愛她,保護她,直至死亡將他與她分離。
顧西澤的神情漸漸悠遠起來,他忽地想起了從前在書里見過的一句話。
人生下來的時候都只有一半,為了找到另一半,而在人世間行走,有的人幸運,很快便找到了。而有的人,卻要尋找一輩子。
他是如此地幸運,在他還是青蔥少年的時候,便尋覓到了這個將要與他共度一生的人。
即使中間趟過坎坷與曲折,可他理智地清楚,無論繞了多遠的路,他們終究會牽著手,重新回歸他想要走的這一條。
不管需要付出多少代價,不管使用什么方法,他知道他的心從未偏移。
就從,那年盛夏,在高三的走廊里,程意意大著膽子,踮腳吻上他的那一秒開始。
那天的晨光格外和煦明媚,她光潔白皙的側(cè)顏有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她的眼睛里盛滿了緊張,他甚至注意到了她因為不安而握緊的小拳頭。
她是那樣的可愛。
以至于,他此生心里、眼里都被種下一種名叫程意意的魔咒。
他從未告訴過她,唇瓣相接的那一刻。
他的心跳,也許比她還要更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