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雙依舊仿佛能包容天下的清澈眸子——不帶一絲雜質(zhì),純樸得讓心心動。
但那水光中滲透出來的點(diǎn)點(diǎn)憂傷,卻沒來由地讓人心頭為之一震,恨不得立刻為他拋頭顱灑熱血,只為將那點(diǎn)憂愁化掉…
莫離的聲音輕道:“我可以原諒你們?!?/p>
既然你們已經(jīng)知錯了……
殺人償命雖是古往今來人們覺得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但冤冤相報而讓更多的人死去又能有什么意義呢?
林信不在了,還有很多人因此而失去了生命。
但無論誰要為此付出代價,人死了都不能復(fù)生。
韓子緒與文煞身形一震,抱著莫離的手竟有些微微的顫抖。
那二人不禁想起在昔日黑白兩道巔峰對決之時,流血飄櫓、尸橫遍野也未曾能讓他們產(chǎn)生過些許的怯懦,就是下一秒就有人可能會削下自己的頭顱,但早已習(xí)慣了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他們又如何會有這般懦弱的反應(yīng)?
那種惶恐中夾雜著驚喜的滋味,實在是可以讓人如墜罌粟叢中,那片氤氳的暗香似劇毒卻甜膩非常,令人無法自拔。
“真,真的么?莫莫,你會原諒我們么?”
原本只是祈求一個挽回的機(jī)會的黑白二人,斷不會想到那在計劃中本可能要奮斗數(shù)年甚至十?dāng)?shù)年的結(jié)果,竟然在今日便已然得到。
“嗯……”
莫離未再多言,只是將臉埋入枕中睡去。
那黑白二人無言地狂喜了一陣,卻也無法再度移動腳步——他們不愿意離開莫離,哪怕是一分一秒也不行!
二人靜靜地?fù)碇x的身子,卻不會再有以往那般言語的傷害與強(qiáng)求的情事,取而代之的,是恬然的寧靜與心靈的安詳。
是的,似乎只有在莫離身邊,他們才能真正找到活著的意義。
他們可以舍棄一切,但卻不能沒有莫離。
究竟要如何去愛你才足夠?
就算那心已然碎裂,那過去劃在生命中的傷痕消散不去,即使痛楚不再,可是曾經(jīng)的記憶是否能選擇釋然?
文煞的那個問題著實是問錯了。
莫離的善良與包容,注定了他可以原諒一切的過錯——特別是那些加諸于自己身上的曾經(jīng)的屈辱、責(zé)打、囚禁……
但原諒不等于可以挽回。
莫離是原諒了,但,他還能愛嗎?
他還有勇氣去愛嗎?
或者說,他還有像之前那般全心全意、義無反顧地去戀著一個人的能力嗎?
這些問題,可能連莫離自己也回答不上來。
放棄了那絕無僅有的一次返回現(xiàn)代時空的機(jī)會,莫離那顆心早就隨著希望的消失而逐漸沉沒了。
這數(shù)日以來的平和與安靜,只不過是給了他一段時間,讓他充分地思考并作出一些選擇。
在這個世界里,他只不過是一個可以改變無數(shù)人悲慘命運(yùn)的工具而已——一個用過便可以扔掉的工具,一個不會流血流淚更不會受傷的工具……
工具不應(yīng)該有情感。
多余的情感,只會讓他無數(shù)次地痛苦再無數(shù)次地重蹈覆轍。
太傻了,太蠢了。
深夜里,偌大華麗的寢宮中,透著寧靜的兩道呼吸聲。
在幽暗的燭火之下,沉睡中的黑白兩道的霸主們,臉上都透著平日難得一見的稚氣。
沒有高高在上,沒有不可一世,有的,只是能夠躺在愛人身邊安詳入眠的滿足。
那平時應(yīng)是無時無刻不在防備他人偷襲的兩人,卻能如此放松地全心依賴自己,毫無芥蒂地躺在自己身邊。
你們都太過信任我了。
莫離輕輕地將自己的手從文煞的大掌中抽出。
睡夢中的文煞似乎對莫離的這個舉動感到不滿,眉頭輕蹙像在抗議。
擔(dān)心文煞因此而轉(zhuǎn)醒,莫離只得用手輕揉了一下他的發(fā)頂。
得到了安慰,文煞才如之前的阿忘那般安靜下來。
而韓子緒的手則緊緊摟著自己的腰,溫?zé)岬臍庀⑼略诿舾械暮箢i上。
想起之前的丑奴也是如此這般地喜愛這種情人間親密無間的行為,莫離頓時禁不住無聲地落下淚來。
穩(wěn)住了那有些許紊亂的呼吸,莫離輕輕地將手深入軟枕之下,摸出了那只小小的白玉瓷瓶。
莫離唇邊掛著苦笑。
那碧瑤也定是知道他的所思所想才會給了他這瓶心魔之毒吧?
不知道應(yīng)該要謝她好還是要恨她好…
罷了罷了。
只是那臉上止不住的清淚,滑入口中,滋味竟如此酸澀。
顫抖著拔開瓶蓋,倒出那顆泛著暗金色澤且?guī)е逑愕乃幫琛?/p>
那一切的罪過,既然由我拯救,便也由我承擔(dān)吧!
莫離將那藥丸放入口中吞咽下去。
感覺那甜香的氣味順著食道滑落,莫離的心卻也跟著沉入了深潭之中,估計此生,再無重見天日的一刻。
靜靜地閉上眼睛,莫離只是在心中淡淡地祈禱著,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幸福。
但他卻忘了,這“所有的人”之中,本應(yīng)該包括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