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莫離尚且被蒙在鼓里,但實際上又確實是因為有了韓子緒與文煞的一路護航,他與瑾兒二人才得以輾轉了數個州路也未遇到任何險況,不僅連那些慣常埋伏于山野之中攔路取財的綠林好漢一個也沒碰上,就連借宿的客棧打尖的飯館也沒碰到所謂的黑店,運氣好得有時候讓莫離都不禁在心中感嘆著這確實是個太平盛世。
只是相對于那些暗地里被黑白二人收拾了個透徹的覬覦莫離的宵小們可就沒那么好運了,只有哭爹喊娘地恨不得從來沒干過那種謀財害命的勾當的份。
一路上多得瑾兒的陪伴,莫離心中累積已久的郁結也漸漸消散,唇邊與眉眼中時常暗含輕松的笑意。而瑾兒也是個有著玲瓏剔透心的人,在風月場里伺候人伺候久了,自然也懂得去摸索一個人愿意聽什么話不愿意聽什么話,字里行間的遣詞用句異常用心,讓莫離對他更是疼愛得緊。
一晃眼,莫離與瑾兒在外漂泊也將近一年多的時間了,兩人相互扶持著走過了許多地方,開闊了眼界不說,順帶地也收集到了各地的治病良方。前段時日遇上夏汛,莫離在路過山東梁山縣救助難民的時候,還順道幫了落難的景德帝一把,也算還了當日欠下的恩情。
瑾兒心疼莫離這般舟車勞頓,便勸著莫離差不多可以選個地方安定下來了,莫離雖也開始對這種漂泊無根的生活有了些許厭倦,但估摸著還是有些擔心在一個地方久住容易被那黑白二人發(fā)現蛛絲馬跡,最后也只能鐵了心回絕了瑾兒的提議,又打算將現今住得好好的小院子給盤了出去,決定繼續(xù)遠行。
今日是出發(fā)的日子,瑾兒起了個大早,為莫離打來了洗漱的水。莫離起了床,但他向來有低血壓的毛病,一時間頭腦混混沌沌地,將頭發(fā)別個發(fā)髻也別了半天沒弄好。
瑾兒看不過眼,便搶了莫離手中的梳子替他順起發(fā)來。
莫離睡眼朦朧地透過窗欞,望著不遠處的鳥兒站在樹梢上啼鳴,一時間那雙若有所思的眸子帶著些許靈動的水光,看得瑾兒頓時呆了去。
瑾兒一邊繼續(xù)著手上的動作一邊嘆氣道:“先生您真好看……”
莫離笑道:“這句話從你嘴里說出來,怎么聽著就像是諷刺?”
瑾兒叫苦道:“我怎敢挖苦先生!先生乍一看是覺得長得一般,但若是看得久了,越看越舒服,特別是您那雙眼睛,唉……”
看瑾兒終于將自己的頭發(fā)弄好,莫離站起身從一旁的水盆中絞了手帕擦了把臉。
“吃點東西,我們便可以上路了?!?/p>
瑾兒聽言,慢吞吞地坐到桌前,有一口沒一口地扒著碗中的稀飯。莫離見他似有心事,便問道:“怎么了?”
瑾兒將手中的碗筷放下道:“先生,我們不走了行么?”
回頭望瞭望這剛被二人布置得有點家的感覺的小院,瑾兒萬分不舍。一旦去了新的地方,一切又得重頭開始了。
莫離嘆氣道:“你也知道我必須避著一些麻煩,呆久了肯定會出事的……”
瑾兒雖對那黑白二人的事情心知肚明,但又無法對莫離言明,只能將苦水往肚里吞。
瑾兒又勸道:“那先生便換個職業(yè),別從醫(yī)了吧,當個私塾先生啥的也成。只要不用醫(yī)術不就不怕被人找到了吧?”
莫離搖頭道:“我對從醫(yī)這活兒……實在也是放不下。也只有在治病救人的時候,我才能感覺到自己存在的價值……”
“這種被需要的感覺,你能明白么瑾兒?”
瑾兒沒再吭聲,知道這次的說服行動又以失敗告終,也只得拿起碗筷吃起飯來。
為了方便二人的出行,瑾兒早就練成了一身駕馭馬車的技術,莫離也用不著再另外單雇車伕了。一般來說趕路時便是瑾兒在前面趕車,而莫離在車廂里歇息著。
馬車咯登咯登地慢慢行進著,一路的顛簸讓莫離有些昏昏欲睡。天色已經近晚,但他們距離下一個縣城還有些距離,為了能在天黑之前趕到,瑾兒不得不加快了行進的速度。
但突如其來的一個急剎車讓莫離一個坐不穩(wěn),生生地將腦袋磕到了車板上。莫離掀開前方的簾子問道:“瑾兒,出什么事了?”
瑾兒指著不遠處的樹林,聲音有些顫抖地道:“前面,好像有死人……”
莫離一聞,空氣中果然漂浮著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味。借著已經昏暗下來的光線,依稀可以看到前方不遠處的地上橫陳著數個人影。
莫離心中一驚,但還是走下車來向前探去。
瑾兒即刻將莫離扯?。骸跋壬?,這種若非劫殺便是江湖仇殺,我們還是避開為妙。”
莫離輕拍開瑾兒抓著自己衣襟的手道:“你若是害怕便自個兒留在車上,我去探探是否還有活口,能救下一個是一個……”
瑾兒又如何肯讓莫離只身涉險,知道莫離慣來的菩薩心腸自己定是拗不過的,也只好在心中壯了壯膽,硬著頭皮陪莫離走了過去。
莫離將地上俯躺的和馬車上的人都檢查了一遍,發(fā)現被害人均是被一刀斃命,都已經死透了。
就算是華佗在世也救不回已經死去的人,莫離嘆了口氣,只得朝那些不知是被誰害了的死者拜了拜,決定繼續(xù)趕路。
瑾兒在一旁看著莫離翻弄那些面目猙獰的死人本就怕得可以,而那密林中又時而有鳥獸經過甚至傳來幾聲凄寒的鴉啼,更是讓他覺得毛管直豎,恨不得立刻將莫離敲暈了趕緊帶他離開。
見莫離終于有了要走的意思,瑾兒更是二話不說扯了莫離就要跑。可就在二人剛邁開步子的一瞬,卻隱約聽到了幾聲若有似無的小兒啼哭聲。
瑾兒頓時嚇得不輕,還以為是被什么惡鬼纏身了,身上發(fā)抖不說,口中更是念叨著“急急如律令”和“惡靈退散”之類的咒語。
莫離趕緊將瑾兒扯住道:“瑾兒,你是不是也聽到了什么……”
瑾兒臉都白了:“先生,我看這地方不干凈,我們還是趕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