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受傷,日子混混沌沌地過了大約有五六天。
每天都有大夫過來給他上藥,起初莫離不愿身下的傷口被他人看到,堅持自己動手便可。
但大夫的態(tài)度很強硬,莫離知道,那大夫傳達的不過是文煞的意志而已。
在無赦谷里,文煞就是主宰一切的上神。
眾人已經在他刻意制造出的巨大壓迫下逐漸習慣了,若是哪一天見到有個不怕死的敢站出來挑戰(zhàn)權威,那才覺得是新鮮的事情。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人的棱角一旦被磨平,人性中的善良與美好便也就蕩然無存了。
這宮殿就是再華麗,又有何用?
胳膊拐不過大腿,該上的藥一樣沒少,該聽的話也還是要聽。
于是漸漸的,莫離開始為自己的妥協(xié)找了后路。
自己之前也是醫(yī)生,就是每年的例行體檢做個指檢也是很正常的事,跟現在的上藥性質一樣,沒必要給自己找堵。
所以在三日之后,莫離警覺自己已經對這件事情沒了抵觸感,才深深地感到恐懼。
這在文煞眼中看來,可能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但對莫離來說,卻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
他終于也要屈服了嗎?
像這谷中的其他人一樣?
想到初到此處之時,他曾經一度用悲哀和憐憫的目光看著這些如同行尸走肉的人們。
而今,他卻一步步地向他們靠攏,一點點地站在他們的隊列之中。
或許,再過不久,等又有人用那種似曾相識的眼光看著自己的時候,自己是不是只會冷冷地在心中嘲笑一句“不自量力”,然后頭也不回地走開?
莫離開始害怕。
他怕這日復一日的,漸漸迷失掉的自我。
過去那雖然淡泊,但卻堅韌、愛憎分明的自我。
確實,如果說鞭子能讓人疼痛與憎惡,但不得不承認,它一方面又讓人堅強。
至少,莫離在面對無端加諸于身上的暴力的時候,總是能頑強地抵抗,就算身體上不行,心理總是可以的。
不甘和屈辱,只能加速莫離心中的高墻壘筑的速度。
但,如果鞭子換成了糖果呢?
莫離迷惑了。
看著眼前的文煞,安靜地坐在自己對面。
莫離自己夾了菜放進嘴里食不知味地嚼著。
文煞是做不來幫他人布菜或者是喂食這種活計的,但自從上次意外將莫離弄傷,文煞便也不再碰他,即使在晚上,也只是緊緊地摟著他入睡而已。
吃飯的時候,文煞卻總是不動筷,靜靜地看著他吃得差不多了,文煞才開始吃。
雖然文煞只字未語,但莫離實在是很清楚他的意思。
只得自覺自發(fā)地將菜布到文煞碗里,如果有湯便要承上,如果有魚,那就把骨剔了。
身居高位的魔頭?
莫離搖搖腦袋。
就算是這樣,只要是人,也總會寂寞的吧?
所以,那小小的,只有七歲的阿忘,才會這樣纏著自己吧?
年幼的阿忘想要的,不過是一頓家常便飯,不過是睡前的輕撫,不過是生病時的守候…
不過如此。
文煞的所作所為,也不過如此。
所以,時至此刻,莫離的棱角,正如前文說的一樣,險些就要被文煞磨平了。
險些。
如果文煞不那么貪心,不那么急功近利的話,這未來要如何發(fā)生,我們還不得而知。
不過,沒有發(fā)生的未來終究不是未來。
所以,它對任何人,都沒有意義。
莫離身上的傷在大夫的確診下,是痊愈無疑了。
文煞將葵手總管招進了青羽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