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秋天實在是短暫的,從汴京回到客棧沒多久,小鎮(zhèn)上的第一場雪便下了。
到處都是銀裝素裹,莫離拿著雪鏟子,將客棧門口的積雪掃開,清出一條道來。
石板路上封了冰,走起來很是滑溜。
莫離在路上撒了鹽,以免哪家小孩子走過給滑倒了。
掀開門口掛著的厚重圍布,莫離掃完積雪,走進門來。
幸好有圍布把客棧的大門擋住,不然那凜冽的寒風(fēng)從外面灌進來,能生生將人凍死。
坐在火爐邊烤了烤凍紅了的手,莫離搓了幾下,才把僵硬的指節(jié)給活動開了。
對于這沒有暖氣的古代社會,漫長的冬天對怕冷的莫離來說,很是難熬。
身上穿了厚厚的棉服,雖然外表依舊樸素,但內(nèi)里卻是填充了上好的天鵝絨,是藥郎給他弄來的。
將衣領(lǐng)扯得高了點,莫離在火爐前縮成一團發(fā)呆。
回到客棧已經(jīng)兩個多月了。
時令進入冬季,客棧的生意也漸漸冷清下來。
這大冷天的,除非不得已,沒人會愿意為了吃一頓飯而走個老遠。
雖然莫離的火鍋遠近聞名,但多數(shù)人也只是選擇在中午比較暖和的時段過來吃,到了下午,基本上就沒有客人了。
藥郎現(xiàn)在住在程久孺那兒,兩人膩歪得緊,來客棧的次數(shù)也比之前少了很多。
程久孺畢竟是個細心體貼之人,除了做菜比不上莫離之外,其他方面都無可挑剔。
之前,藥郎他們二人也不是沒想過多在客棧陪陪莫離,但那兩人“新婚燕爾”,沒了之前的芥蒂,雖然也一如既往地小斗下嘴,可你打我鬧的曖昧動作也不少,這對剛剛結(jié)束一段戀情的莫離來說,無疑是一個過大的刺激。
雖然莫離身上的醍醐絲已解,但沉痛的心結(jié)早已生根,不是簡單地服一兩顆解藥便能消除的。
幸而,莫離再不會莫名其妙地產(chǎn)生關(guān)于韓子緒的幻覺,晚上也漸漸地能睡得安穩(wěn)了。
對于韓子緒這個人,莫離不想過多地考慮太多。
既然像他說的那樣,就是躲起來藏起來,也逃不過遍布天下的天道門的眼線,莫離覺得沒有必要。
他已經(jīng)將客棧當(dāng)成自己的家,不會為了一個外人,連自己的家都不敢回了。
至于韓子緒說的那些話,莫離沒當(dāng)真。
因為等他有朝一日將黑道勢力鏟除殆盡,又穩(wěn)坐武林盟主寶座的時候,可能早已不知將他忘到哪個角落里去了。
而且正如李肖所說的那樣,以韓子緒今時今日的地位,犯不著為了和一個男人在一起而作賤自己的名聲。
思量了許久,莫離下了決心,便也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客棧呆了下去。
隆冬臘月,天色早早地就暗了,風(fēng)刮得很厲害,糊窗的紙都被吹得刷刷直響。
莫離將客棧打烊,在地窖里選了幾壺上好的酒,與烤好的鴨子,鹽焗雞之類的一起放進竹籃。
隨便拿了個燈籠,莫離罩上擋風(fēng)的斗篷,就要出門。
程久孺與藥郎邀莫離到他們家里一聚,莫離也難得地開心,中午就將菜準備好,就等著到客棧打烊的時間了。
跨出客棧門檻,莫離轉(zhuǎn)身將門板拴上。
燈籠發(fā)出的燈光晦暗,莫離險些連鎖孔都看不清楚了。
費了半天功夫?qū)⑷狈櫥逆i扣上,莫離彎腰拾起暫時放在地上的竹籃,轉(zhuǎn)身要走。
剛邁開兩步,莫離忽然意識到了什么,頓了頓。
猶豫了一下,莫離轉(zhuǎn)回身來。
小心翼翼地走向客棧的轉(zhuǎn)角,莫離邊走邊瞪大了眼睛。
那里,好像有一抹不尋常的黑色。
是什么東西?
莫離的心跳有些不正常起來。
鞋在頗深的積雪中踩出細微的聲響,有時會傳出雪下殘枝被壓斷的清脆。
蹣跚著走近,莫離將手中的燈籠往那不明物體湊過去。
借著燈光,莫離再細看了看。
好像,是個人?
用手將那人身上覆蓋的積雪掃開,莫離憑著經(jīng)驗,摸出了那人的臉。
估計他在這凍得有些時候了,渾身都是冰涼透徹的。
探了探鼻息,雖然微弱,但還有氣。
昏倒的人,有一張刀削斧鑿的臉,雖然眼睛沒有睜開,嘴唇又凍得青紫但這樣的容貌已經(jīng)足夠驚人。
再往那人頭部以下看去,從衣裳毀壞的狀態(tài)可以看到打斗的痕跡。
翻開那人右手的長袖,莫離嚇了一跳。
那人的手,直至整個前臂上,裝著寒鐵所制的鷹勾。
如果被這種陰毒的武器傷到,不知會是怎樣一個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