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這樣的情況下去,恐怕沒等到鬼娃的刀尖刺下,陳鐵鋒都可能先一步斷氣。
徐偉重傷,何鵬倒地昏迷,羅東又跑了。
江淺第一次感覺到,死亡離他是這么的近。
鬼娃出現(xiàn),江淺就已經(jīng)知道,那個攔住了眾人去路男人,十有八九就是害死嚴武的兇手,也極可能是這一切的幕后黑手。
對方在害死嚴武之后,馬不停蹄的要對羅東下手,連帶著他們這些人,對方也一并打算趕盡殺絕。
更詭異的是,巷子外面明明就是大街,這里發(fā)生這么大的動靜,不論是巷前還是巷尾,連一個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這里的異常,簡直不合常理。
“啊,啊啊……”
就在這時,江淺的耳邊聽到了羅東的驚恐的叫聲。
“這,這是怎么一回事,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羅東的聲音透著莫名的驚恐。
江淺跟李望望去,頭皮一陣發(fā)麻。
羅東剛剛明明從巷子尾逃跑走了的,可是他現(xiàn)在竟然出現(xiàn)在了巷子的前面。
他跑到了那個黑外套男人的前方。
羅東臉色慘白,跌跌撞撞地往后倒退,拔腿再逃。
那個男人陰冷冷地笑著。
這時,江淺這才驚恐地發(fā)現(xiàn),整條巷子的進出口不知什么時候陷入了一片黑暗。
印象里應該是明亮的大街,消失不見了。
沒一會兒,他們聽到身后傳來跌撞的腳步聲。
羅東喘著氣,出現(xiàn)在了他們的身后。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羅東臉色慘白。
他逃不出這條小巷子。
江淺跟李望兩人看得心里直冒寒意,如果不是親眼見到,他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詭異的一幕。
整條小巷子,突然間像變成了一條死胡同,逃都逃不出去。
“快過來幫忙!”
江淺額頭已經(jīng)布滿冷汗,他怒聲大叫。
但羅東依舊連一步都不肯踏出,腳下不斷后退。
“混蛋!”
江淺怒不可遏。
鬼娃的尖刀一點一點的刺下。
江淺跟李望拼盡全力,仍然無法阻止它一點點的下沉。
陳鐵鋒已經(jīng)被鬼娃勒得翻起了白眼,基本失去了意識,他喪命已經(jīng)是可以預見。
而先他一步被鬼娃劃破喉嚨的徐偉,眼下沒人止血照料,也已經(jīng)陷入昏迷,徐偉大可能會比陳鐵鋒更先一步死去。
而倒在前方不遠處的何鵬,那片蠕動的蟲群,也正在朝他倒下的方向蠕動而去。
看樣子,今晚他們這些人,都將無法逃離跟嚴武相同的命運。
一切都完了。
就在這令人絕望的時刻,巷子里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那腳步聲一步一步,走得并不快,但很沉穩(wěn)。
鬼娃聽到這陣腳步聲后,不知道為什么,突然發(fā)出一聲尖利的厲叫。
它突然放開了陳鐵鋒,從他身上跳了下來,迅速地回到了那個黑衣男人的身旁。
而那個面上一直掛著陰冷笑意的男人,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他的神情很奇怪。
起初是驚疑不定,很快,這一絲驚疑便化成了憤怒。
最后是幾欲噬人的怨毒。
一個披著格子衫外套的男人,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江淺看到來人,登時瞪大了眼睛。
巨大的震驚和驚喜涌向了他。
“爸!”
來的人,赫然是本應該處于植物狀態(tài)的江文景!
看到江淺,江文景向兒子微微點了點頭。
“你們處理傷者,這里交給我。”
隨后,他便把目光投向前方不遠處的黑衣男人。
“別來無恙,劉大軍?!?/p>
江文景似乎認識對方,用像老朋友打招呼的字眼跟對方說話。
但他的語氣卻很平淡,平淡得像在跟個陌生人打招呼。
那叫劉大軍的男人,死死地盯著江文景,一字一字地說。
“江文景,你……為什么……”
“你想問,我不是早成植物人了嗎,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江文景笑了笑,反問他:“你那么聰明,難道猜不到答案嗎?”
劉大軍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他死死瞪著江文景,那份從容已然消失不見。
“什么車禍?”
“什么植物人?”
“全都是你跟那女人聯(lián)合在演的戲!”
江文景神態(tài)淡然,并不否認,“不錯,若不是這樣,我們根本就沒辦法引你們出現(xiàn)?!?/p>
他看著劉大軍,很認真地問。
“現(xiàn)在我來了,你是自己就范呢,還是我親自動手?”
劉大軍用幾欲吃人的怨毒目光盯著他,厲聲怒喝道。
“去,殺了他!”
他腳旁的鬼娃聽到命令,立即用惡狠狠的目光看向江文景,但沒有第一時間撲過去,像是有些猶豫。
“還愣著干什么,馬上殺了他!”劉大軍發(fā)瘋般地狂吼。
鬼娃臉上現(xiàn)出厲色,終于向江文景沖了過去。
眨眼間,就沖到了江文景的跟前。
“爸,小心!”
正拖著陳鐵鋒到巷子后的江淺,高聲驚喊。
但隨后,江淺就看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
力氣大到連兩個成年人都難以對抗的鬼娃,竟被江文景一只手掐住脖子,整個提了起來。
兇戾的鬼娃在江文景手中,仿佛成了毫無縛雞之力的幼小孩童。
江文景那只并不算強壯的手,此刻像鐵鉗一樣的抓著它,任鬼娃瘋狂的掙扎,都只是徒勞。
江文景的目光落在鬼娃那張兇戾的臉上。
面對它陰毒的目光,他眼里卻是流露出一絲同情,和憐憫。
“它曾是鮮活的生命,更是你的孩子,你們怎能如此狠心?”
江文景這話,自然是對劉大軍說的。
“你懂什么?”劉大軍怨毒地看著他,“你什么都不懂!”
“跟你們這種泯滅了人性的人,真的是溝通不了?!?/p>
江文景搖了搖頭。
他微微一嘆。
“從今往后,你不用再聽從他的命令害人了?!?/p>
“走吧?!?/p>
江文景從身上拿出了一支黑色的畫筆,在鬼娃碩大的額頭上畫出了幾個奇怪的字符。
筆尖觸碰到鬼娃的額頭時,像是燒紅的鐵鉗碰到了水。
“滋”的冒起了白色的煙。
鬼娃凄厲地尖叫。
它在江文景的手中拼命的掙扎,但沒有用。
當那幾個符號畫完的時候,它在眾人面前慢慢化成了一縷縷煙塵。
江文景淡淡地說:“二十年前你就已經(jīng)很清楚,這些手段對我沒有任何作用?!?/p>
“現(xiàn)在,到你了?!?/p>
劉大軍用異常怨毒的眼神看著江文景。
他從身上拿出一把匕首,什么話都沒有說,對著脖子一抹。
在眾人面前,當場自盡。
江淺看著這短短幾分鐘里發(fā)生的一切,只覺得腦袋完全不夠用。
劉大軍一死,籠罩在小巷兩邊的黑暗,像濃霧一樣瞬間驅散。
兩邊巷子口外的馬路又恢復了車水馬龍。
巷子里發(fā)生的事情,很快就通知了警方到場處理。
羅東完全嚇傻了,褲子濕了一大片。
之前還叫囂著不愿意去警局的,看到警察來了之后,幾乎是哭爹喊娘地爬過去求助。
何鵬跟陳鐵鋒過后也醒了。
陳鐵鋒問題不大,何鵬則摔在地上,磕傷了,但問題也不算大。
最傷最重的是徐偉,救護車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失血過多昏迷了過去。
不過江文景看了情況,說應該沒什么大礙。
陳鐵鋒跟何鵬等人對江文景出手相救,非常的感激。
如不是他及時到來,今晚的結局必然是所有人都死在這條小巷子里。
江文景的蘇醒,江淺是最為驚喜的。
他真的有太多的話,想要跟他父親說。
在警方忙碌的當兒,江淺坐上了江文景開來的那臺桑塔納。
這輛車之前出了車禍,因為車子已經(jīng)很老,修理也需要大修,江淺沒精力去管,過后就忘了。
江文景開來的時候,車子看上去已經(jīng)修理好,新了不少,看樣子應該是江淺媽安排去修理的。
上車后,重逢的驚喜漸去,江淺心里的余悸仍然未消。
“對了,爸,那個叫劉大軍的男人,他到底是什么人?”
“還有,你說那只兇戾的鬼娃,其實是他的孩子,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文景對他解釋說:“那人是一個邪降師,二十年前,他和他的同伴一手策劃了數(shù)起血腥的命案,被我追蹤到,劉大軍的同伴被我破了修為,投河自盡,劉大軍則僥幸逃了,并在十多年后,接連不斷的制造命案?!?/p>
“那只鬼娃,是他專門煉出來殺人的工具。在它懷胎兩三個月的時候,強行將其引產(chǎn),并用邪惡的手法把活胎生生煉成鬼嬰,并用活人血供養(yǎng)它,將其養(yǎng)大。它已泯滅了人性,只聽命于它親生父母的命令。”
江淺一陣沉默。
他終于明白,為何江淺爸剛才會對鬼娃投去憐憫的目光。
那本是一個該降生在這個世界上的鮮活小生命,卻被劉大軍用邪術煉成鬼娃來害人,失去了人性,最終化作飛灰。
口袋里的手機接連傳來了很多聲震動。
江淺拿出來一看,便愣住了。
屏幕上顯示著六七個未接電話。
是安簡打來的。
看時間,是十幾分鐘前,他們跟劉大軍搏斗的時候,但那個時候江淺的手機一次都沒有響過,像是整條小巷的信號被完全隔絕了。
看著這些未接電話,江淺一陣沉默。
坐在駕駛位上的江淺爸看他一眼。
“安簡打過來的,你不回撥過去嗎?”
江淺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這段時間發(fā)生太多事了,我跟安簡她……已經(jīng)……”
江淺爸這時對他說了一句話。
“來之前,我剛見過安簡。我解除了她身上的催眠術跟降頭術,她已經(jīng)恢復原來的意識和精神了?!?/p>
“什……什么?”
江淺愣愣地看著江淺爸,一時間轉不過神來。
“安簡其實是被人無意識的影響和控制了,她跟你分手,并不是出自于她的本意。我解毒了她身上所有的異常,這段時間她所發(fā)生的事,有一些她可能已經(jīng)記不起來,但她的意識,已經(jīng)恢復到了跟你分手前的狀態(tài)。”
江淺吃驚地看著江淺爸。
他張大嘴巴,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低頭看著手機屏幕,身體微微在顫抖著。
猶豫著不知要不要按下去。
半響,他才深吸了一口氣,做出了決定。
在手指即將按下去之前,江淺又停了下來。
“這些事,媽她都知道嗎?”
“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不過絕大多數(shù)事情,她都是知道的。”
江淺爸的回答,驗證了嚴武此前的猜測。
整件事,的確是江淺的爸媽聯(lián)合起來,演的一出引蛇出洞的戲。
“媽她現(xiàn)在在哪里?”
“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問我們兩個。”江淺爸略一沉吟,說,“我們會全部告訴你的,不過,不是現(xiàn)在,因為你媽現(xiàn)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p>
“什么事?”
江淺爸搖了搖頭,沒有直接回答他,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
“是關于蘇凝的,不過,你要作好心理準備?!?/p>
聽到江淺爸突然提起蘇凝,不知怎么的,江淺心里忽然一陣強烈的不安。
※※※
晚上九點四十七分。
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地停到了路旁。
車門打開,一條裹著肉色薄絲襪的修長美腿從車里率先踏了出來。
一個看上去大約三十來歲的美麗女人,從車上走下。
女人烏黑的秀發(fā)高高盤著,容顏絕美,氣質(zhì)更是優(yōu)雅出眾。
她穿著黑色的西裝套裙,腳下踩著黑色的高跟鞋,手里拿著白色的手提小包,高跟鞋清脆地敲擊著地面,風情款款地步向前方的心理診所。
天色已晚,診所大門緊閉,但中間的小門有昏暗的燈光透出。
女人剛走近,一道悅耳的女聲從里面平靜地傳了出來。
“是晴姨吧,請進?!?/p>
“咯噔”一聲。
費晴腳下的高跟鞋微微一頓,隨即踏進門里。
診所里只點著一盞橘黃色的燈,蘇凝一個人坐在布藝沙發(fā)上,纖長的身影在燈光下顯得有些孤單。
“請坐,晴姨?!?/p>
費晴雙腿斜攏,姿態(tài)優(yōu)雅地坐在她的面前。
她的眼睛與蘇凝靜靜地對視著,美眸里流露出深邃的復雜。
費晴開口對她說了一句話。
“劉大軍死了?!?/p>
蘇凝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她顯得非常平靜。
“我已經(jīng)知道了,是江叔叔親自出手對吧?”
費晴沉默了一下,像是想對她解釋似的,回答她。
“他是自盡的。”
蘇凝目光微垂,像是忽然走神,沒有在聽她說話似的。
她隨后抬起頭來,微微一笑,說:“晴姨不用跟我解釋,因為那些事情,現(xiàn)在跟我已經(jīng)沒有半點關系了?!?/p>
費晴眼眸微動。
她心想著,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一手安排的,怎么能說跟你沒有關系?
蘇凝捕捉到了費晴臉上的一絲微表情。
她輕輕一笑,“我知道,晴姨你可能在想,所有事都是我一手安排,怎么能說跟我沒有關系?”
費晴沒有說話,她靜靜地看著蘇凝。
蘇凝第二次垂下了眼簾。
費晴注意到,她的目光兩度都落在了自己的肚子,或者說小腹上。
費晴先是有些不解,接著她想到了什么,一絲震驚浮現(xiàn)在她那張美艷的臉龐上。
“你……懷孕了?”
“懷孕”這兩個字,像是一下子觸動到了蘇凝的內(nèi)心。
她的唇角浮起一抹幸福的弧度。
她伸出手摸了摸小腹,目光無比的溫柔。
“是的?!?/p>
“我……懷孕了?!?/p>
費晴終于露出毫不掩飾的震驚之色,“孩子是?”
蘇凝迎上她的目光,輕聲地說:“這個孩子當然是江淺的?!?/p>
“我的事情已經(jīng)做完了,現(xiàn)在一切都跟我沒有關系。你們要問什么,要做什么,我都會配合。哪怕要我的命,我也無所謂,我只希望這個孩子,可以親眼看到這個美麗的世界……”
她凝視著費晴,美眸迷蒙。
“晴姨,這孩子是您的親孫女,您也不希望她還沒有看到這個世界,就夭折在她媽媽的肚子里吧?”
費晴同樣凝視著蘇凝,神色無比復雜。
蘇凝竟然懷孕了。
懷的還是江淺的孩子。
由于左漢江近來很急切地想讓費晴懷上他的孩子,近來這段時間,兩人性生活過得非常頻繁,幾乎每晚都要做愛。
但費晴并不想為左漢江懷孕,因而她一直很小心地在暗地里口服避孕藥,對這方面的事,她也變得異常敏感。
在江淺爸蘇醒來后,用短信的方式告訴她蘇凝身上有異時,費晴就留起了心。
費晴很清楚地記得蘇凝跟江淺交往的時間。
這么短的時間,驗孕都不一定能驗得出來,更不要說,蘇凝就已經(jīng)確定了這孩子會是個女孩子。
可費晴很清楚蘇凝的與眾不同。
既然她是二十年前那對邪降師夫婦留下的女兒,她必定有特殊的手段。
她既然說自己懷了孕,就沒有說謊的必要。
蘇凝的懷孕,徹底打亂了費晴所有的部署和計劃。
一時之間,饒是以費晴的果斷決絕,也亂了陣腳。
她心中驚疑,蘇凝是否想以懷孕作為她逃避法律懲罰的手段。
可是當費晴的目光落在蘇凝臉上,看到她溫柔流露出的母性之愛時,費晴默然。
她已經(jīng)看出來,蘇凝臉上流露出的幸福和溫柔都是發(fā)自真心的。
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