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這些人肯定是趁我不在瀛洲，又大肆散播謠言，就像在海洲一樣，編排我是掃把星、臥底，明明自己做了虧心事……”離了十分鐘路程，容瘦云猶在喋喋不休，十分怨念和尚們的做法。

而且隨著他們越往上爬，周圍遇到的都是道教徒居多，難免對容瘦云的光頭看了又看。

——山頂人不算多，鹿靈山?jīng)]有纜車，爬到山頂至少需要兩個多小時，很多體力不足的人只爬到半山腰，在寺廟處休息一會兒，就下山了。

會到山頂?shù)?，要么體力特好，要么就是道教徒了。

“憑良心講，沒做虧心事的，也被你克倒過啊?！敝苠\淵感嘆道，“說不定海洲的事都傳過來了，現(xiàn)在資訊交流多便捷。”

幸好啊，幸好他們家在瀛洲名聲還是很好的，不至于被誤會安排臥底。

容瘦云語塞，他很想說這是迷信，但是大家大概會十分理直氣壯……

瀛洲和其他處一樣，佛寺的香火總體是勝過道觀的。

像鹿靈山上道觀的道士們有時也會酸溜溜地說一句，山腰的香火多也不全是佛教盛行嘛，不就是占著好地方。

據(jù)說本地貼吧一直有疑似道士的人在發(fā)帖，呼吁應(yīng)該把道觀和下頭的學(xué)校換一下位置。

這樣一來，道觀的香火會大大增加，學(xué)生爬山上課，也不會整天被說身體素質(zhì)差了……

當(dāng)然，沒人理過就是了。

周錦淵一行才到觀門口，就見山頂?shù)烙^的觀主站在那兒，大冷的天，攏著手探頭探腦，一副等人的樣子。

他們穿著道袍，好幾個人一塊，十分顯眼。

觀主見了他們便招呼：“周道兄！你們來啦！”

“咦，觀主?！敝芨负退嗷バ辛藗€禮，“這是在等待客人嗎？”

“沒有，沒有，隨意走走，恰好看到你們來了，呵呵?！庇^主目光閃爍，落在周錦淵身上，也打了個招呼，“錦淵好久不見了啊，聽說去外地傳道了。”

周錦淵也行了個禮，“是的，現(xiàn)在上班了?！?/p>

“還有細(xì)雪也在外地是吧，哈哈?！庇^主非常喜歡容細(xì)雪，不止是他，山腰的方丈也很喜歡。

容瘦云來得少，容細(xì)雪卻和周家一起來得比較多。都是兄弟，但這些宗教從業(yè)人員對他們的態(tài)度截然不同，觀主甚至覺得容細(xì)雪做道士肯定也很有天賦。

最重要的是，聽說和尚也覺得容細(xì)雪有天賦，有人搶的才更好嘛……

大家閑話了一下周錦淵的新工作，又往里頭走。香火冷清只是相對而言，也是有忠實信眾的，年底了還有很多辦法事的需求，觀內(nèi)還擺放著許多法事用品。

這道觀歷史悠久，觀內(nèi)都是些古建筑了，還有不少參天古樹，甚至是珍稀植物。

容瘦云上次來這里，都是小時候了，因為先前的遭遇，他忍不住道：“還是山頂環(huán)境好，比山腰的強多了！”

觀主卻好像一個激靈，回頭看了他一眼，干巴巴地笑道：“也不能這么說，我們這里海拔高一些，夏天紫外線高，冬天氣溫低。尤其是到了冰凍天氣，路面結(jié)霜，上下山非常困難，今年的有好幾個扭傷、摔傷的……”

“什么，這么慘？”容瘦云環(huán)視了一周，頓時覺得方才給人清幽出塵之感的道觀，瞬間變得殺機四伏。

容細(xì)雪忽然插了一句：“扭傷的道長還好嗎？他就是學(xué)正骨的?！?/p>

容瘦云：“對對，要幫忙嗎？”

觀主：“……”

觀主：“……好得差不多了呢，謝謝?！?/p>

一行人走進正殿，周父開始擺放祭品。

容瘦云摸了一下柱子，“嘖嘖，好有歷史感，很清凈。”

觀主朗聲笑道：“哈哈哈哈，古跡啊，就是冬天夏天都容易陰冷，十分潮濕呢！晚上還要在這里做功課?！?/p>

清凈感被陰冷代替了，容瘦云把手收了回來。

“觀主啊，剛才看到了幾個生面孔，是新來的道士嗎？”周父問道。

“啊……不是，是來幫忙的新信眾……”觀主說道。

“有多少道士??？”容瘦云隨口問了一句。

觀主卻仿佛被承受不住，轉(zhuǎn)過身來，期期艾艾地道：“我們道觀其實不缺人了，招人啟示早該撤了……”

容瘦云一時都還未反應(yīng)過來，“？？？”

直到周錦淵忍不住捏拳抵著柱子笑，他才回神：“………………我沒有來這兒當(dāng)?shù)朗康囊馑?！?/p>

容瘦云的大名早就不僅限佛教界了，整個海洲宗教界都有所耳聞，觀主知道他嚷著上山就很害怕，因為知道容瘦云和周道兄也熟識，就覺著萬一一個想不開來做道士了怎么辦？

他們道觀不夠容瘦云折騰的吧！

剛才容瘦云一夸道觀，觀主就心驚膽戰(zhàn)，瘋狂解釋。

“誤會了啊，他早就決定重回紅塵了，要跟我兒子合開診所呢?！敝芨腹笮χf道，他覺得好好笑哦。

容瘦云：“……”

笑那么開心？果然和阿錦是親父子。

見他們神情不似作假，而且周父都出來作證了，觀主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p>

他仿佛手足無措一般，掂量了一下，然后道：“那我去給你們上炷香，祈盼各位事業(yè)順利……”

容瘦云：“……”

不過既然容瘦云不是來搗亂的，觀主就不再刻意緊跟著了，快過年了觀里事情也挺多的，他自去忙碌。

倒是另有熟識的人來打招呼了，也是周父的老病人。

周父一見她，便道：“喲，怎么還爬山上來了，你可不能太累著。”

老病人笑道：“我也是走走停停，散著步上來的，打算住兩日，倒是遇到您了。還有小周醫(yī)生啊，好久不見。”

“徐阿姨，好久不見啊，既然遇到了，我給您把個脈吧。”周錦淵上前給這位老病人復(fù)診起來，“最近吃得怎么樣？”

容瘦云卻是不熟悉，看了兩眼，隨口問道：“這位是什么?。俊?/p>

“食管癌，這還是我與錦淵同治的，已經(jīng)治愈了。”周父答道。

容瘦云了然，周父指的治愈是處于臨床治愈狀態(tài)。

現(xiàn)在的醫(yī)學(xué)確實無法百分百治愈癌癥，有個五年生存率的說法，適用于大部分癌癥。

——即患者在治療后五年內(nèi)如果沒有復(fù)發(fā)跡象，之后的復(fù)發(fā)可能性就很低了，也能夠正常生活，便可以被認(rèn)為治愈，或者也可以說是接近治愈。

當(dāng)初周父接診這個患者的時候，周錦淵快出師了，他定下大的方案，辨位痰濁壅結(jié)，再由周錦淵來執(zhí)行。

要說這位患者也是膽子大，也可能是不抱什么希望了吧，但周父從來是救治到最后一刻，與疾病斗爭。情況再嚴(yán)重，也盡量延長患者的帶癌生存期，傾其所能為患者減免痛苦，所以達成共識盡量爭取。

她對周錦淵來負(fù)責(zé)也沒什么意見。那時候她已難以進食，連藥都喝不下去了，患的是髓質(zhì)型食管癌。

周錦淵一改以往用藥精細(xì)的風(fēng)格，用大劑量半夏配伍，讓患者慢慢、慢慢的把湯藥咽下去。結(jié)果呢，一個月后，她已經(jīng)能吃饅頭了。

就是在這父子倆的診療下，幾年來她的情況一直很穩(wěn)定，現(xiàn)在容瘦云見到她都看不出是個病人。

周錦淵復(fù)診了一下，脈象也挺好的，又囑咐了幾句，病人才心情愉快地離開。

“好了，先上一炷香吧，希望醫(yī)學(xué)昌明，世人不受疾苦！”周父一甩袖子，說道。

……

容瘦云畢竟是佛教徒，都不便上香了，自己默默祝愿而已。

周家一個個殿拜祭過去，到了后頭的三清殿時，卻是看到觀主又來了，這回身邊還跟著一對年輕男女，容貌都很是出色，也就是大學(xué)生的樣子。

“哎，在這里?！庇^主招呼道，“道兄且慢，還請看看這位病人?！?/p>

這女子是他們道觀老信眾的女兒了，在外地讀書，交了個男朋友，過年帶了回來。

這次本來想讓男友在家里睡，男友卻說自己有十幾年的宿疾，睡眠不好，在他家這里不習(xí)慣那里不自在，還是住酒店。

女孩兒當(dāng)時就往心里去了，上山時她和觀主提了一下，因為記得觀主認(rèn)識本地一位有名的道醫(yī)。

但男友卻不是很情愿的樣子，走過來了還在小聲說：“不必了吧，我看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