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榮把米粥吞下去,見邵長庚不繼續(xù)喂了,有些疑惑地擡頭看向他。
對上邵榮一雙烏黑濕潤的眼睛,邵長庚突然聯(lián)想到跟主人討東西吃的小動物,忍不住微笑著問:“好吃嗎?”
邵榮點點頭:“嗯?!?/p>
“那就多吃一點?!鄙坶L庚又舀了一勺米粥,吹涼了,輕輕送到邵榮的唇邊。
邵榮乖乖張嘴吞了下去。
就這樣一來二去,一碗米粥全都喂完了,溫馨的氣氛像是回到了很久之前。
邵榮記得很小的時候他也喜歡這樣給自己喂飯吃,雖然過了這么些年,可他喂飯時溫柔的動作和細微的習(xí)慣,還是一點都沒變。
這么大了,被人喂飯實在是很別扭……
可對象換成是他,邵榮卻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并不反感。
被他一勺一勺喂米粥的時候,心跳突然快得厲害,好幾次,擡頭時對上他溫柔的視線,邵榮差點把自己的舌頭咬掉了……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這樣明明想看見他又不敢面對他的復(fù)雜的心情,到底該如何解釋呢?
邵榮隱約覺得,從生病醒來看見他的那一刻開始,兩人之間,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悄無聲息的改變著。
吃過飯后,邵長庚讓邵榮下床活動,自己則去找朱宇楓查看邵榮的檢查結(jié)果。
“各項檢查數(shù)據(jù)都很正常,胃部也沒有出血的征兆,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敝煊顥黝D了頓,又說,“不過,邵榮更重要的還是心理問題?!?/p>
邵長庚拿過他手里的檢驗單仔細掃了一眼,因為數(shù)據(jù)正常而輕輕松了口氣。
朱宇楓說:“我聽說他在學(xué)校幾乎天天泡在圖書館,也不按時吃飯。在這邊讀醫(yī)科的確很辛苦,保持好的心態(tài)也非常重要,你還是勸勸他吧,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他雖然年輕,這么耗下去,身體遲早會垮掉的?!?/p>
邵長庚點了點頭,“我知道,心理方面,我會想辦法跟他好好溝通?!?/p>
“那就好,他年紀還小,別太強迫他?!?/p>
“嗯?!?/p>
朱宇楓沉默了一下,又道:“對了,你父親那邊……”
“我會親自去看他的?!鄙坶L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次謝謝你了,改天再請你吃飯?!?/p>
朱宇楓笑著說,“不用客氣?!?/p>
回到病房后,見邵榮正在屋里走來走去,果然,讓他下床活動他就真的下床活動了,很聽醫(yī)生爸爸的話。
邵長庚忍不住微微一笑,目光也變得溫柔起來,“小榮?!?/p>
邵榮回過頭來看向他。
邵長庚說:“今晚在醫(yī)院睡一晚吧,明天早晨檢查結(jié)果正常的話,就可以出院了?!?/p>
“哦?!鄙蹣s點點頭。
“早點休息,有問題記得找朱醫(yī)生?!?/p>
見他轉(zhuǎn)身要走,邵榮忍不住問道:“你要走了嗎?”
——聽起來似乎有些舍不得?
邵長庚心情大好,回頭看著他說:“我有點事情需要處理,你一個人在醫(yī)院,沒問題吧?”
“嗯?!鄙蹣s笑了笑,說,“你去忙吧。”
直到邵長庚轉(zhuǎn)身離開,邵榮這才輕輕松了口氣,轉(zhuǎn)身躺回了床上。
冷靜下來之后,睜大眼睛瞪著天花板,在腦海中回想這一天的情節(jié),仿佛像是一場華麗的夢境。
最想念的人突然從天而降,那么溫柔的對待自己……
這樣的場景甚至連夢里都沒有出現(xiàn)過。
雖然很不想承認,可邵榮卻無法忽略——自己在醒來的那一刻,看見他時激動又喜悅的心情,以及被他溫柔的照顧時,緊張卻又開心的心情……
這一年在倫敦生活,獨自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起他。
不管是六歲時趕到醫(yī)院抱著自己說“不會讓你受委屈”的他;還是高中時體貼的給自己買衣服買手機的他;甚至在十八歲生日那晚,因為憤怒而把自己綁在床頭目光冰冷的他。
不管是好是壞,他的一言一行,都在記憶里留下了清晰而深刻的痕跡。
這個人,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這個人強烈的存在感根本無法忽略,到了后來,邵榮甚至分不清自己對他到底是什么樣的感情。是愛,是恨,還是單純的想念或者感恩?
邵榮只知道,無論對他是哪種感情,都是別人所無法取代的唯一。
只有他才會長期占據(jù)腦海,只有他才會頻繁出現(xiàn)在夢中,也只有他,才會讓自己的心情大起大落。
邵榮突然想,如果昨天自己真的發(fā)生意外而死在異國他鄉(xiāng),最難過的人,或許也是他吧?
養(yǎng)了那么多年的小孩就這么掛掉,他心里一定會很不好受的。
同樣,如果有一天他出了事,最難過的人也一定是自己……會難過得要死。
養(yǎng)育之恩大于天,相依為命十幾年的感情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其實邵榮也很感激他這么多年來的悉心照顧,也很想好好的孝順?biāo)?、回報他,只是邵長庚想要的回報方式讓人不太好接受……
他說了,“我不想恢復(fù)這種父子關(guān)系”“我想要的是什么,你知道的?!?/p>
邵榮以前完全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可經(jīng)過十八歲那一夜之后,他知道了,清楚而深刻的知道了……
可是,做那種事,忽略道德上的罪惡感,身體也會很疼。畢竟不是天生的同性戀,接受他的確是有些困難……
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了一陣,邵榮終于抵不住困意襲來,閉上眼睛又一次睡著了。
絲毫沒有發(fā)覺,自己考慮問題的方向,已經(jīng)深入到“跟他在一起身體能不能接受”的程度……
至于心里是否能接受的問題,居然被邵榮神奇的忽略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