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昀腦中那人素衣緩帶、白白凈凈的模樣一掠而過,思忖幾秒,挑了下嘴角,將玉隨手拋給謝遮。
謝遮動作矯健接過,雙手捧著玉,湊到蕭昀跟前聽他吩咐,從包廂出來招呼屬下時,為謝才卿嘆了口氣。
得罪誰不好。
不過陛下也不像是真生氣想嚴懲他,大概是覺得他好玩兒,要逗上一逗,看他還能耍出什么花招來。
事倒是做的挺缺德的。
……
此時一樓。
江懷楚罵完后,底下好半晌比隔壁白天的青樓還安靜。
被罵的考生面紅耳赤,汗流浹背,指著江懷楚“你”了好半天,最后在一眾考生幸災樂禍的眼光中不堪受辱,悻悻走了。
江懷楚剛要出去叫如矢,偽裝成茶客模樣的如矢已經(jīng)進來了,在一樓轉了幾圈,最后走到有空位的江懷楚這桌:“這里有人嗎?”
“閣下自便?!苯瓚殉睾驼f。
周圍并未注意到如矢,如矢坐下后,江懷楚呷了一口茶,低聲道:“去找個人跟著剛才那個考生?!?/p>
“做了他?”如矢面無表情,眼神冷酷。
江懷楚:“……不是,盯到殿試后就行?!?/p>
他一向不愛與人起沖突,一旦結仇,也絕不會給人任何反咬他一口的機會。
“這時候進來……是有什么事么?”江懷楚蹙眉道。
如矢低聲說:“蕭昀一個多時辰前出宮了?!?/p>
太妃神色一緊,忙看了過來。
江懷楚眉間輕蹙:“怎么現(xiàn)在才有消息?”
“蕭昀身邊有長翎衛(wèi)密護,眼線不敢跟太近,跟丟了, ”如矢撿重要的說,“只知道人現(xiàn)在在京城內(nèi),還沒回去,具體在哪兒不知道?!?/p>
太妃果斷道:“那還是算了?!?/p>
她看向江懷楚,解釋道:“蕭昀微服出來挺頻繁的,去過的地方也多,不好找,時間也趕不上,最近快會試了,長翎衛(wèi)在京城各處暗中留意各方動向,我們找的動靜太大容易暴露?!?/p>
江懷楚點頭。
他也沒做任何準備。
第一次見還是從長計議好,太妃教過他,這種事第一印象極其重要,就算太妃不教他,第一次見重要的人,他也得準備好合適的衣袍,想好大致要說什么話、做什么事,考慮到可能的意外,預備幾個其他打算。
最好事先腦中過幾遍,處理好每個細節(jié),將失敗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江懷楚淡聲道:“不急這一——”
如矢瞳孔一縮。
背后有人從樓梯上下來,輕拍了下江懷楚的肩。
如矢暗中摸向袖中藏著的匕首。
江懷楚不動聲色回頭,含著三分淡笑:“閣下有事么?”
那人亦是家仆模樣,面龐十分清秀,二十余歲的樣子,他左手揣在右邊袖子里,右邊袖子里像是藏了什么東西,鼓鼓囊囊的。
那人輕聲道:“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江懷楚適時一怔,溫言道:“好?!?/p>
太妃和如矢眼神微微警惕。
那人將江懷楚叫到僻靜無人處,從袖中掏出一個精致的朱紅錦盒,恭敬地雙手奉上:“我家老爺有一物相贈?!?/p>
江懷楚微微蹙起眉頭,并未伸手去接:“無功不受祿?!?/p>
不準備收的東西他一向碰都不碰,碰了容易多生事端。
那人笑道:“公子莫要誤會,公子方才一番言論,我家老爺很是賞識,特以此物相送,并非想要以錢財收買公子,老爺說千金易得,知音難求,公子切莫拘泥于此,他送此物,只祝公子平步青云,日后朝堂相見,把酒言歡,共訴平生快意?!?/p>
朝中人?
在南鄀這種一語相投便慷慨贈物的事也并不少見,尤其他現(xiàn)在衣著寒酸,一副家貧無靠的模樣。
但江懷楚打定主意不在北寧收任何陌生人的東西,無論說的多好聽都不收,畢竟在異國他鄉(xiāng),他擔不起任何多余且沒必要的風險。
這事本就在意料之外。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退了一步,面帶歉意,誠懇道:“才卿受之有愧,若僥幸中舉,日后自當?shù)情T謝罪?!?/p>
那人顯然未料到他會如此堅定地拒絕,不為錢財所動就算了,甚至對結交權貴也不感興趣,眉間染上著急,道:“公子不先看看?”
他沒等江懷楚應允,已先一步打開了錦盒。
江懷楚勉強看了一眼,無動于衷。
又看了一眼,向來淡然自若的神情驟然被鋪天蓋地的僵硬之色取代。
蕭昀的東西,他人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