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韶覺得很神奇:“你說我潛意識里是不是還記得你?”
所以他才會斷斷續(xù)續(xù)地想起在謝家經(jīng)歷的事,因為他見到了賀深,哪怕認不出他,意識最深處卻知道他是那個可憐的僅僅是想給母親一朵百合花的孩子。
賀深心中的滋味難以描述,他道:“也許吧?!闭l能想到,在那么久那么久之前,喬韶就在幫助他。
喬韶心里記掛著,他問道:“你媽媽究竟怎么了?”
事到如今也沒什么好瞞著的了,這些賀深曾經(jīng)以為不可能對任何人訴說的話,是可以對喬韶說的。這世上大概也只有喬韶是真心想知道,所以賀深愿意全告訴他。
賀深道:“來這邊?!?/p>
他們坐到了藤椅上,賀深看著空蕩蕩的花瓶,慢慢說道:“我母親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做了一場夢,醒來后就被永遠困在了這個庭院里?!?/p>
賀深的母親叫賀蕊,是個棄嬰,自小在孤兒院長大,是謝家資助了她念書,她天資極高,自從入學(xué)次次都考第一,后來更是考進了國內(nèi)的最高學(xué)府。
接著她遇到了謝承域。
謝承域生得風(fēng)流倜儻,又是她的“恩人”,想要墜入愛河不要太簡單。
賀蕊死心塌地地愛著謝承域,謝承域卻只是貪戀她的清秀可人,等膩了時賀蕊懷孕了。
謝永義知道這事后大發(fā)雷霆,把謝承域罵了個狗血淋頭,可這事卻不能這樣輕松放下。
賀蕊是謝氏資助的貧困生,一直以來謝永義都拿她的優(yōu)秀大做文章,為謝氏營造了極其正面的形象。如果此時爆出謝承域玩弄賀蕊,那之前塑造的所有形象將全盤崩塌,還會被有心人添油加醋,利用這事在輿論上打壓謝氏。
謝永義為顧全臉面,逼著謝承域娶了賀蕊,如此一來再沒人能說三道四,只會驚嘆這童話般的愛情故事,對賀蕊羨慕不已。
可事實上,賀蕊悲劇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婚后沒多久賀蕊就看清了謝承域的風(fēng)流本性,她的愛情破滅,她的生活也毀了。
丈夫不喜歡她,謝永義瞧不上她,謝箐更是不屑與她相處……主人家這樣,仆人更是看人下菜碟,對她冷嘲熱諷。
賀蕊是個聰明的女孩,可這種情況下,細膩的心思只會給她帶來更加深重的痛苦。
她在生下謝深后患上了嚴重的產(chǎn)后抑郁,一度想自殺。
自殺未遂后,謝家對她進行了極其嚴密的監(jiān)護,不準她有任何獨處的機會。
這對于賀蕊來說是加倍的折磨,她獨自待在這個偏院里,等不到任何人,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她就像那離了根莖的花朵,逐漸敗落。
唯一的慰藉是她的孩子。
謝深的早慧給了她安慰,也讓她惶恐不安。
她恨透了謝家,可是卻走不出去,她多希望兒子能夠脫離這個地獄,不要像她這樣……
說到這里時賀深停了下來,因為他對面的喬韶眼眶通紅,眼淚在明亮的眸子里打轉(zhuǎn)。
賀深勉強笑了下:“別哭?!?/p>
喬韶一把握住他手道:“她是愛你的!”
賀深抬手拂去他面龐上的濕潤道:“嗯,她愛我?!?/p>
可正是這份愛,逼死了她。
謝承域曾說過,是謝深害死了自己的母親,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如此。
自從謝深被謝永義重視,成了他培養(yǎng)和炫耀的資本后,賀蕊的精神狀態(tài)越發(fā)不好。
謝深努力討得爺爺歡心,只是為了讓母親過得更好一些。
賀蕊卻恐懼著謝家的血脈,覺得兒子漸行漸遠。
她不停地告訴謝深:“媽媽會帶你走的。”
謝深回答她:“沒事的媽媽,以后會好起來的?!边@沒能安撫賀蕊,反而讓她越發(fā)畏懼,越發(fā)驚恐。
直到謝深十二歲那年,賀蕊忍無可忍,試圖帶著謝深逃離謝家,這毫無周全的計劃被保安制止后,她聽到伺候自己的女仆說:“夫人你消停點吧,少爺為了您已經(jīng)這么辛苦了,您能別再拖累他嗎!那么小個孩子沒日沒夜地學(xué)那么多枯燥的東西,我們看了都心疼,他做那些都是為了您啊,您幫不了他什么,但也別拖他后腿行嗎!”
這一番話成了壓垮賀蕊的最后的一根稻草。
她熬了十多年,為的就是謝深,她執(zhí)拗地認為帶他離開才是讓他幸福。
可現(xiàn)在有人告訴她,她的孩子這么辛苦全是她害的。
這讓她徹底失去了活著的信念。
賀深回憶起那一幕,鼻尖似乎還縈繞著血腥氣,他慢慢道:“我用了三天時間把謝氏歷年的重要策劃全背過來了,謝永義才準我去見她,可當(dāng)我推開門時,她割腕自殺了。”
喬韶心一悸,站了起來。
賀深輕吁口氣道:“她最后對我說的最后三個字是……”
喬韶走到他面前,輕輕環(huán)住了他。
賀深聲音顫抖著:“……對不起。”
喬韶五臟六腑都要被戳爛了,他心疼得厲害,強撐著哽咽道:“她是想保護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