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妄將換回來的植株放入了乾坤袋里。要想在這里種下植被，先得將蒼山改造成如蒹山那般宜人的環(huán)境。

蒼山覆雪并非天然形成，只是因為懷妄先前覺得這樣清苦的環(huán)境更有利于專注修行，便降下寒霜白雪來。山下還蘊(yùn)藏著這方土地上最渾厚的一條靈脈，絲毫不輸蒹山的靈韻。

他穿過蒼梧林徑直去向樹林后方那處落水寒潭，潭水自靈脈流出，還有離火長孕育著潭心。

問閑落入掌中，銀色的袖袍一揚(yáng)，五道溝壑從潭邊延展而出，潭水順著溝壑汩汩流下，細(xì)細(xì)密密地滋養(yǎng)了整座蒼山。

令無數(shù)修士眼紅的蒼山靈潭水就這么被懷妄用來澆沃土壤、培育花草，若傳出去不知要叫多少人痛惜。

但懷妄眼皮子都沒眨一下，只在心里想著：這潭水太冷，要不要再用離火溫一溫？

…

兼竹起床時外頭天已大亮。

他推門而出，沒聽見隔壁的動響，院中也沒見懷妄的人影，“懷妄？”他叫了一聲無人應(yīng)聲，又道，“前夫？”

四下寂靜無聲，聽見“前夫”都沒有反應(yīng)，看來是真的沒在這里了。

兼竹攏了攏衣衫抬步往前山走去。

穿過樹林到了席鶴臺上，正見著那抹銀白的身影背對著自己，在鶴飛羊跳中躬身搗鼓著什么。還有一道清澈的靈泉自蒼梧林另一頭流向席鶴臺，澆沃著土壤。

察覺到他的到來，懷妄直起身轉(zhuǎn)回頭，手里正握著兩株花苗。他看見兼竹，耳垂有點(diǎn)紅，“這些不好種，我先試試?！?/p>

兼竹看著他腳下翻開的土地，心中一動走了過去，“哪里來的花苗？”

“從你那師姐那里換來的?！?/p>

兼竹探頭看了看，唇角勾起，十分喜歡的模樣，“還挺好看的。”

懷妄看他喜歡，心頭也不自覺地雀躍，“嗯，還有更好看的，等把蒼山環(huán)境養(yǎng)好了再種?！?/p>

“好啊。”兼竹便揣著袖子靠在一旁，任懷妄在原先的菜地上搗鼓。

玉冠將銀發(fā)高高束起，留下一半垂落頰側(cè)。懷妄種花時神色很是認(rèn)真，眉眼收斂著，高挺的鼻梁映著頭頂?shù)娜展?，如玉山雕琢?/p>

兼竹眼底的眸光柔了下來。

隔了會兒，懷妄將最易存活的那批花苗種好，抬眼看向兼竹時帶了點(diǎn)小期待。他走過來停在后者面前，垂頭道，“手有點(diǎn)酸?！?/p>

“嗯?！奔嬷癫铧c(diǎn)就笑了。問閑劍一瞬能輕易舞出四十九式，這會兒種點(diǎn)花花草草懷妄就叫“手酸”。但他沒有戳破，只偏著頭問，“然后呢？”

那只“嬌弱”的手腕就抬到了他面前。懷妄抿著唇紅著臉，“為了……可持續(xù)發(fā)展?！?/p>

兼竹笑了一聲，原來是來要獎勵了。他伸手握住懷妄的手腕，指腹輕輕揉了揉，“怎么樣？是不是溫柔而不失力道？”

懷妄點(diǎn)頭，“效果特別好。”

兼竹一邊替人輕輕揉著，一邊問他，“你是怎么同許師姐討要花苗的？”

“我就直接問了，說要好看的。”

“師姐怎么說，她不覺得奇怪嗎？”

懷妄便將二人的對話一字不差地同兼竹復(fù)述了一遍，“她還說你喜歡玉梓，我說那便拿幾株，只要你喜歡?！?/p>

替人揉手腕的動作停下來。兼竹在心頭感嘆，懷妄就差在宗門里拉橫幅昭告天下了?！澳氵@樣說，也不怕日宗門里就有流言瘋長?！?/p>

“無礙。”懷妄面上毫不介意，心里卻想著，那不是更好嗎？

兼竹似看透他的想法，提醒道，“你別忘了我們的小話本還在門中廣為流傳。這樣一來，眾弟子豈不都知道仙尊你要挖墻角？”

懷妄周身的靈力一陣波動，像是心緒難平，“那本來就是我?！?/p>

兼竹笑得停不下來，“他們又不知道?！?/p>

懷妄一下不開心了。他想起那話本里面的內(nèi)容，的確和平日的他大相徑庭，不怪弟子們想不到，就連當(dāng)初他看到時也完全沒往自己身上想。

雖然有寫實的地方，但藝術(shù)的部分未免太過夸張。

他想著忍不住開口，“我哪有動如脫兔？”

話落，兼竹的笑聲停了下來。懷妄心里猛地一跳，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暴露了看過話本的事實。

果然，下一刻兼竹就抓著他的衣袖，雙眼微瞇，“你看過了？”

懷妄心虛地別開視線不愿對上兼竹。兼竹卻伸手將他的臉扒拉回來，“你在哪里看的？什么時候？從實招來。”

那話本上不但有兩人的愛情故事，還有不少愛情動作故事。懷妄瞬間眼花耳熱，嘴唇抿了抿，終是抵不住兼竹犀利的目光。

“搭木屋那次……不小心看到的?！?/p>

記憶回籠，兼竹這才想起：搭木屋那次他隨手就將話本塞在了枕頭底下，再拿出來的時候還多了道褶皺。

他越想回憶是越清晰，他記得回來時屋里一片狼藉，懷妄情緒不對，自那日后還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生了好幾天的悶氣。

他這會兒終于知道理由了：原來是關(guān)著門在醋自己。

兼竹松開懷妄的臉笑得渾身直抖。

“別笑了?！睉淹ё∷母觳玻苊馑秳拥姆忍?，仰到后面的樹干上撞著腦袋?？此€一直笑不停，懷妄又把人拉到一旁坐下，讓他安全地抖動，自己則轉(zhuǎn)身繼續(xù)種花去了。

兼竹在笑出來的朦朧淚光中提醒他，“懷妄，蒼山太冷了，你還得把雪停一停?！?/p>

“嗯?！睉淹龖?yīng)了一聲，耳尖紅紅地背對著他，靈力一動，頭頂窸窣的落雪徐徐停下。

風(fēng)聲漸小，原本凜冽的寒風(fēng)穿林而過，在卷起兼竹身后的墨發(fā)時又全都化作了繞指柔。

·

山下，晨課結(jié)束。何師兄同江潮云找了處涼亭坐下。

何師兄前段時間出門歷練，沿途遇上了不少逸聞趣事，回來后多了好些靈感急于和江潮云交流。

江潮云也寫好了小話本的第三部，正翻開給何師兄展示著。

兩人一拍即合，聊得不亦樂乎。興到濃時，何師兄同他說起歷練時碰到兼竹的事，說著忍不住向他分享自己和薛見曉打的那個賭。

“這個賭約，簡直離譜！”何師兄說，“薛小少主就知道胡亂拉郎配，還想把師弟配給仙尊?！?/p>

江潮云立馬縮出兩層雙下巴，“胡言亂語，毫無根據(jù)，亂點(diǎn)鴛鴦，天打雷劈！”

“沒錯！不說師弟變心，就是仙尊也不可能輕易動了凡心?！?/p>

“仙尊開竅絕不可能，除非哪天蒼山回春！”

兩人一通吐槽后相視一眼，隨即信心滿滿地?fù)嵴拼笮?，“哈哈哈哈……薛小少主怕不是要賠慘！”

正笑著，聲音忽地戛然而止。

他們轉(zhuǎn)頭就看重巒疊嶂的群峰之后，一縷曉光破云——蒼山幾十年來頭一次停了細(xì)雪，如春風(fēng)回暖，光映亮了整座山頭。

作者有話要說：江潮云、何師兄雙手合十：此乃不祥之兆。

與此同時，懷妄嘩啦啦施法：第二春，第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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