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椏上，兼竹和懷妄就這樣看著前方二人自我安慰、自欺欺人、自圓其說。

在薛見曉又拆下一塊木板給火堆添柴的時候，兩人終于沒忍住，飛到他們跟前直接現(xiàn)身。

一青一白兩道身影落在眼前，薛見曉和諶殊同時愣住。薛見曉怔怔道，“和尚，我好像烤出了海市蜃樓?！?/p>

諶殊立起肉串慈悲闔目，“阿彌陀佛，讓貧僧誦經(jīng)一段，幻覺退散?！?/p>

兼竹、懷妄，“……”

兼竹溫和開口，“我們回來，你們好像不太歡迎?！?/p>

懷妄立在兼竹身側(cè)，先前被烏瞳惹出的低氣壓還沒消散，他這樣冷眼看來，薛見曉當(dāng)即一個激靈，將剩下的烤兔肉一把抓過塞進兼竹手中，“怎么會呢？我們都給你二位準(zhǔn)備好歡迎儀式了。”

兼竹，“用我們房子的木材么？”

薛見曉、諶殊，“……”

考驗友情的問答到此為止，兼竹和懷妄坐到兩人對面。

分開的這段時間不長，但也發(fā)生了不少事。諶殊向二人詢問情況，兼竹把大概的經(jīng)過講了講，薛見曉聽完“靠”了一聲，“喪心病狂啊，簡直比謝清邈還不是人！”

兼竹佩服他都這時候了竟還不忘拉踩。

諶殊的神色嚴(yán)肅下來，眉心蹙起一道溝壑，他合掌沉吟，“萬物芻狗。”言罷，又問兼竹二人有什么打算。

兼竹悠悠道，“既然對方下了這么大一盤棋，我們就讓這盛世如他所愿?！?/p>

薛見曉：？？？

他聽不懂，但其他三人似乎并不在意他能不能聽懂。諶殊問，“需要貧僧做什么？”

兼竹沒說話，只把目光投向懷妄。雖然這幾日懷妄某些行為有些失智，但他相信后者在這件事上已有打算。

懷妄在三人的視線下動了動薄唇，對諶殊說，“你回去吧?！?/p>

·

幾人再度分開。

兼竹和懷妄朝著訟閣總部的方向飛去，離開這片山脈，懷妄又恢復(fù)了“蒼梧”的喬裝。

風(fēng)從耳旁呼呼刮過，兼竹感嘆，“我們好貼心?！弊酝读_網(wǎng)都這么積極，生怕對方晚一步抓住自己。

懷妄現(xiàn)在已然習(xí)慣了他的德性，甚至能接話自如，“畢竟要對得起‘人美心善’。”

兼竹，“……”

訟閣位于九州中原地帶，沒過多久二人就到了訟閣所在的城池。

進入訟閣的地界后，兩人在城中招搖過市，絲毫不隱藏自己的行蹤，只盼早日被捉拿回去。

不知是不是他們過于明目張膽，雖然能感覺到有人暗中觀察的視線，但對方并沒有下手，似乎還在確認(rèn)身份。

他們站在人潮擁擠的街頭，兼竹嘆氣，“真是不必要的謹(jǐn)慎?！?/p>

懷妄沒有反駁。

兼竹，“時間就是金錢，我們不要拖延?？次胰绾瘟鲿匙匀坏乇┞渡矸??！?/p>

懷妄眉心微微皺起，若有所感。猶豫再三，他還是強忍住后退一步的本能，以免讓兼竹感覺受到嫌棄。

四周人來人往，頭頂日光傾城。

兼竹抽出那把長鞘，在空中旋出一道漂亮的圓弧。過路人被他那長鞘吸引了目光，人群中傳來幾聲贊嘆，“好鞘啊，好鞘?！?/p>

劍鞘發(fā)出輕微的嗡鳴，似是不滿這等夸贊。

兼竹將夸獎盡數(shù)收攬，微微一笑，“諸位好眼光，此鞘橫可御萬劍，豎可敵千人，橫豎能斬劍人，恐怕仙尊見了都說好?！?/p>

城中過客有凡人也有修士，不論是何人都對靈器心生向往。兼竹話落，便有不少人停下腳步，駐足觀望起這把“橫豎能斬劍人”的好鞘。

…

混在人群中的訟閣殺手見狀，想起單主曾說“其中青衣之人得了把寶鞘”，終于確認(rèn)了二人身份。他冷笑：都說財不外露，招惹了別人還如此露財，這二人怕不是智障。

隨即他不再猶豫，招呼著同伴朝二人跟去。

人潮之中傳來幾絲微妙的異動，兼竹不動神色地收回長鞘，對懷妄道，“兄長，我感覺胸悶氣短。”

懷妄配合，“街上人多，你宅久了難免緊張?！?/p>

兼竹摸著心口，“唉，我這怕生的性格?！?/p>

“……”

他們說著朝偏僻的巷道走去。

兼竹邊走，還不忘邊按心口：連被抓的地點他都給人挑好了，他們大概是訟閣成立以來最省心的目標(biāo)。

兩人剛拐入無人的巷道中，頭頂便驀地落下幾道黑影。黑影迅速將二人包圍，一陣迷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面而來！

兼竹任那對他二人毫無作用的迷霧鉆入鼻腔，然后配合地軟倒在地。

“噗通”、“噗通”。

黑衣人們看著輕而易舉被抓住的兩人，面面相覷了一瞬：什么情況，興師動眾叫他們捉的人，就這倆菜雞？

但目標(biāo)已經(jīng)被俘，單主的要求不過是抓住人后再交給他們，黑衣人們便不再多管，帶著兩人回去復(fù)命了。

……

兼竹一路閉著眼，哪怕氣流顛簸他也一動不動，十分敬業(yè)。

對面幾人將他們帶回訟閣總部，暫押在塔中，只待青霞門來接人。

兼竹感覺眼睛上被綁了條黑色的綢帶，估計是為了防止他們醒來后記住訟閣的總部布局和路線。他的雙手也被縛身索反綁在背后，避免掙脫。

這種縛身索兼竹并不陌生，當(dāng)初檜庾還綁過他，結(jié)果被懷妄一道靈力輕而易舉震開了。

訟閣的人綁好他們之后便關(guān)上門離開，只留專人守在塔門外。

兼竹背靠在墻壁上，雙眼被覆，感覺懷妄在自己身邊不遠。

他朝懷妄的地方挪了挪，衣擺散在身下，挪動時一個沒注意，絆了一下傾身向前——嘭，額頭正撞上一個緊實的胸口。

上方傳來懷妄的悶哼。

兼竹抬起頭，“懷……兄長?！?/p>

“嗯。”四下無人，懷妄應(yīng)了他一聲。

兼竹還保持著傾靠在他身上的姿勢，雙手縛在身后，動作間衣襟散開了一些，完完全全不設(shè)防備的姿態(tài)。

“他們給我扎的綢帶有點緊，你幫我弄松點?！?/p>

懷妄也被覆住了雙眼，但他神識所及，四周環(huán)境每一絲細節(jié)都十分清晰。他低頭看去，只見兼竹的臉近在咫尺，黑色綢帶蒙住了后者的雙眼，露出下方挺直的鼻梁和微啟的紅唇。

心跳不自覺加速，懷妄沉嗓，“怎么弄？”

兼竹不挑剔，“隨你怎么弄?！?/p>

懷妄睫毛輕顫，掃過眼前覆蓋的綢緞。兼竹是真被勒到了，感覺鼻梁上都有個印子，“快點，不然等青霞門的人來了，就沒時間弄了?！?/p>

他話落，懷妄的視線透過綢帶在他面上定了片刻。這沉默的片刻間仿佛是為了說服自己什么，接著懷妄低下頭——

微涼的發(fā)絲掃落在兼竹頰邊。

一片溫?zé)崛艏慈綦x，小心翼翼地停在兼竹眼瞼下方。懷妄啟唇叼住了他眼前綢帶的邊緣。

作者有話要說：兼竹：吾乃鄉(xiāng)野之人，平生最大愛好——種菜，釣魚。

懷妄：多么清新脫俗、不染凡塵。

靈鶴、饕餮：……

鮫人王、尊者：……

萬物芻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出自老子《道德經(jīng)》。一種解釋為：上天不仁，把萬物當(dāng)作貢品；另一種理解為：天地公正，看待萬物都是一樣的。

現(xiàn)主流更多采用第二種理解，此處文中佛子的話只做第一種字面理解，不做深度延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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