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妄還沒來得及細(xì)品他話中的意味,眼前就晃過一團(tuán)青翠。他看向兼竹懷中綠得滴水的菜苗,“抱的什么?”
兼竹撣撣水珠,“種點菜。”
懷妄皺眉,想說點什么又止住了。兼竹看他沒接話,道了聲“我先回了”便抱著菜苗轉(zhuǎn)身離開。
那道蒼色的身影背負(fù)陰陽雙魚圖,漸漸行入蒼梧林深處。
懷妄收回眼神,將瓷瓶裝回袋中。他還記得兼竹那雙傷勢猙獰的手,手都傷成這樣了,還成天擺弄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真是一點也不知自惜。
但到底是別人的事,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
兼竹回去后就把菜苗栽在了自己屋前的空地上。
以前他在蒹山也種過菜,至今技巧依舊嫻熟,就是手傷未好不太方便,一直搗鼓到日落才全部栽上。
飽含熱忱地澆了幾天水后,菜苗越長越蔫。
兼竹陷入沉默:……
莫不是懷妄的地盤不歡迎任何外來生物?
內(nèi)門弟子襟前都佩戴了一枚傳訊石,便于接收指令和同門聯(lián)絡(luò)。他傳了條訊息給許師姐,把情況講了講。
后者聞言沉思,“靈植生長也和光照、土壤、風(fēng)水有關(guān)系,如果我能親自考察一下說不定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但蒼山我也進(jìn)不去。”
兼竹低頭撥了撥傳訊石,雙方的影像立馬投在眼前,“這樣呢?”
許師姐眼前一亮,“妙啊?!?/p>
這會兒太陽還沒下山,四周光照亮堂。在周圍繞了一圈后,許師姐看出了問題,“這片風(fēng)水不適合養(yǎng)生靈,不過修煉倒是挺好。”
兼竹想起那只鶴,心中恍然:難怪懷妄養(yǎng)了鶴要搬去前山。
他走下石階,“許師姐,幫我看看蒼山還有沒有適合種菜的地?”
“行啊?!?/p>
兼竹沿著后山轉(zhuǎn)了一圈,物色無果又往前山走。許師姐一邊好奇地打量蒼山的景象,一邊感嘆自己也是大膽:居然敢?guī)椭煹茉谏n山種菜。
穿過蒼梧林到了前山席鶴臺,許師姐望著遠(yuǎn)方的群山云海,“哇哇”驚嘆了一陣,“這邊視野好開闊!”
兼竹調(diào)轉(zhuǎn)了個方向,方便人看得更清楚。他倒退著同人傳訊,“師姐,可有適合種菜的地方?”
“我看看啊,我覺得你身后……”許師姐話音突然一剎,像只鵪鶉兒似的不動了。
兼竹,“師姐?”
默了幾秒,許師姐顫巍巍,“仙尊?!?/p>
兼竹一愣,便聽頭頂傳來一聲冷淡的“嗯”。他回身看去,只見懷妄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后,正垂眼看著他的傳訊。
傳訊中途掐斷,許師姐火速溜走。
懷妄問,“你在做什么?”
兼竹,“……帶師姐云游蒼山?!?/p>
“云游?”
“云旅游,簡稱云游。”
“你還挺喜歡云交往。”
空氣一靜,懷妄說完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平時很少同人說話,但自從蒼山多了個人,他的情緒起伏就比以往大了很多。
他又看了兼竹一眼,對方細(xì)密的眼睫垂下,遮住了眼底的神色。嘴唇微抿,頰邊垂下幾縷發(fā)絲,顯得有些失魂落魄。
懷妄手指微蜷,“你……”
“我現(xiàn)在孤身一人?!奔嬷窈鋈婚_口,“想種幾顆菜來陪伴自己,卻沒想到連菜都種不活?!?/p>
話題轉(zhuǎn)得太陡,懷妄一時沒跟上,“嗯?!?/p>
兼竹面上還籠著那層脆弱的傷感,憂郁的眼神瞄上了懷妄的院子,“不像仙尊,養(yǎng)的靈鶴還挺肥美的?!?/p>
過于明顯的暗示讓懷妄沉默了片刻,兼竹唇間溢出一聲似有若無的輕嘆,“唉。”
懷妄,“……隨你?!?/p>
他說完轉(zhuǎn)身走回自己的庭院,走出幾步后又停下,“但別吵到我?!?/p>
待人遠(yuǎn)去,兼竹面上早已不見失落。
他廣袖一搖一晃,像只忽悠了喜鵲挪窩的鳩鳥,心滿意足地回屋前搬菜苗去了。
……
從后山屋前挖出的菜苗還帶了土,一路撒到懷妄的庭院中。
兼竹是一點沒客氣,直接拿了鐵鍬來給他刨得坑坑洼洼,又把自己的小菜苗埋了埋,拍拍土。
屋窗開著,懷妄臨窗坐在案前,側(cè)身拿了卷軸在翻,對外面的動靜頭也不抬。
隔了會兒,靈鶴不知道從哪兒飛回來,站在兼竹旁邊看他種菜。兼竹長袖挽了起來露出一截小臂,動作間線條優(yōu)美流暢。
靈鶴探了個小腦袋過去蹭他手,長喙里一直“咯咯咯咯”叫。
懷妄抬頭往外看了一眼。矮籬的影子投在地面上,被鶴翅撲亂,幾株青綠躍然入眼。院外大片的積雪浸透了日光,映得院中那抹身影溫軟明麗。
他怔了怔一時沒收回目光。
沒過兩息,就聽外面的人嘴里嗶嗶叭叭:
“菜苗種滿地,蒼山更美麗?!?/p>
“要想日子過得去,蒼山雪中一點綠。”
懷妄,“……”
砰!雕窗被一股力道從屋內(nèi)大力關(guān)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