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凍,謝璟不敢解開他的衣裳檢查傷口,也怕撕下帶血痂的衣服會再崩了傷口,他也做不到別的,撿著自己會的能做的努力想幫九爺,一夜不住拿雪搓他的手和腳,別的謝璟不懂,但手腳是熱的,就能在雪中活下來,這是他過去學(xué)會的生存技能。
白容久嘴唇干裂,謝璟就含了一口雪,融化雪水喂他。
他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只一心想這人活著。
如果可以,他們兩個一起活著,不行的話,那就讓九爺活下去。
謝璟生怕他睡死在這,一整晚沒敢合眼,一聲聲喊他名字。
半夜,白容久醒了一次,手指輕輕動了幾下,就被謝璟握住,“爺?”
白容久虛弱道:“在這?!?/p>
謝璟這兩日連受驚嚇都沒有軟一點,這回鼻尖泛酸,甕聲道:“我害怕。”
白容久輕聲道:“不怕,爺在這。”
謝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他怕白容久再睡著,不住地跟他說話,白容久也打起一點精神,跟他聊了幾句。
“你怎么知道這么多?”
“因為二少爺不做功課,都是我替他寫的,我會很多。”謝璟回答的認(rèn)真。
“挖雪窩子也是跟二少學(xué)的?”
帶著點笑意的聲音讓謝璟耳尖發(fā)燙,他一邊握著九爺?shù)氖纸o他暖著,一邊悶聲道:“不是,我自己會的。”
白容久沉默片刻,又問:“還會什么?”
“我還會翻跟頭,能連翻幾十個,我,我翻跟頭可好了?!敝x璟帶著點邀功的語氣,上一世的時候他練過幾年武生,九爺點的戲碼里,他都能得滿堂彩。
這次沒得到喝彩,反而被低聲取笑了:“好,回去翻給我瞧瞧?!?/p>
“哎?!?/p>
“你也別睡,現(xiàn)在想想,等回去之后想讓爺賞你什么?”
謝璟凍得哆嗦:“我要一碗湯圓?!?/p>
白容久笑了一聲:“就要一碗湯圓?”
“嗯,要芝、芝麻餡兒的,個大皮薄,滾湯盛出來,最好湯里再加點白糖,一小碗就夠了?!?/p>
“喜歡吃這個?”
“喜歡?!?/p>
謝璟已經(jīng)很多年沒吃過芝麻湯圓了。
他喜歡粘牙軟糯的甜食,幼年時寇姥姥會給他蒸米糕,再后來姥姥沒了,他跟在爺身邊,剛開始不好意思要,還是爺自己發(fā)現(xiàn)了想著法兒給他做,再后來,又剩他一人。
他一個人流浪了大半個國家,由北向南,風(fēng)餐露宿,已經(jīng)很久沒有坐下來吃一碗甜湯圓了。
白容久抱緊他,呼出一口氣,“回去之后,你跟著我,保管每天早上都能吃上一碗。”
謝璟應(yīng)了一聲,揉揉鼻尖笑了。
他們在雪窩子里藏了一夜。
所幸大雪遮蓋了所有的痕跡,兩人一匹馬逃了出來。
出了白樺樹林走了半日,找到一個小村莊,謝璟只說他們是路過的行商,遭了土匪,小村子人心淳樸,加上謝璟給的一塊銀元,很快就給了他們一個落腳地。
謝璟故意找了靠近村邊的地方,馬也拴在屋檐下,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一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就可以走。
村里沒有大夫,但因為靠近樹林,有常進(jìn)林子打獵的老獵人,謝璟找他買了一些傷藥,打了一盆熱水,給白容久換下染血的袍子,幸而只是皮肉傷,沒有傷到筋骨,只是傷口狹長露出了血肉,又加上一路奔波失血過多,當(dāng)晚九爺又發(fā)起高燒。
謝璟煎藥給他喝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村子里的土藥方不管用,沒起半點作用,半夜的時候九爺渾身滾燙,卻又喊冷。
謝璟把自己棉袍搭在他蓋著的薄被上,又爬上床去,小心避開他身上的傷口,努力給他取暖。
謝璟身子熱,很快九爺就安靜下來,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白九爺醒來,身邊沒人,卻摸到了身下墊著的貂絨長袍。
他面色如玉,微微瞇起眼睛去尋找,窗外有人抱了草料來喂馬,順便還跟院子里的人打了招呼,聽著聲音像是要了一碗熱粥。
果然片刻后,一個半大少年就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粥進(jìn)來,大約是太燙,放下碗后還捏了捏耳朵,在和他視線對上之后小孩兒立刻就露出一個笑容來,三兩步跑過來:“爺,你醒了?好點沒有?餓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