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奇怪︰“為何？”

“你小時候最愛這些熱鬧，只是每回都要跟白二鬧一場，逢年過節(jié)是我最頭疼的時候?！卑?九摸著他手有些涼，把他包在外衫里，裹在一處，慢慢同他講話。

“我欺負白明禹了嗎，我不記得了?！?/p>

“何止?！?/p>

北方的節(jié)日習俗有許多，但最重要的還是年節(jié)，尤其是在商會里，這是年末最重要的一項事。

每年年尾，各類賬目事宜都要清算結(jié)賬，大家好踏踏實實過個年，來年一切萬物更新，是個好兆頭。不僅房舍要打掃的干凈，就連賬面上也要按規(guī)矩整理明晰，來往賓客眾多，更不能怠慢，這些全都是白九在做，他倒是不怕這些，應酬往來也能做好，惟獨怕的，就是時不時跑來告狀的人。

告狀的也不是旁人，是青河的白明禹。

白家老宅過年請了戲班，也來了很多客人，白明禹陪著父兄一起過來送年禮，但凡來一次，肯定就要和謝打起來。倒也不是真打，兩個小孩之間嘰嘰喳喳誰也不肯服輸，非要分個高低上下那種。

白明禹人小，但好勝心特別旺盛，什么都要跟謝比一比。

從手里的琉璃彈珠，到俄羅斯國來的琺瑯瓷器，還有薄如蟬翼的蛋殼小馬車，瓖金錯銀，精致異常。白二少爺小心翼翼從家里捧著一路顛簸到省府，每回都覺得自己贏定了，他這些寶貝，謝肯定沒有！

但他忘了，青河白家有的東西，省府怎會沒有。

白九手上的東西，沒有什么是不能給謝把玩的，小孩不過多瞧兩眼，白九就讓人拿下來給他玩兒，若是再珍貴一些的，小謝軟聲喊兩句哥哥，也都應允了。

白明禹這次帶來的蛋殼小馬車依舊比不過謝的，他帶了一輛過來，而謝手邊有一套——不用放玻璃罩里看，謝都是直接用手抓著玩兒。

那時候的謝不過幾歲大小，粉雕玉琢，白嫩可愛，袍角領口都綴了一圈絨毛，脖頸上戴著一只巴掌大的金麒麟，那枚金麒麟沉甸甸的，鱗角、胡須清晰，通身金燦燦，只口中餃著一枚渾圓玉球，十分漂亮。

小白明禹眼饞得不得了，追在謝身后眼楮一眨不眨地看，連自己的蛋殼小馬車都不要了。

這金麒麟是白九剛給謝的小玩意兒，謝也稀罕的不得了，碰都不讓白二碰一下。謝人小，生得漂亮也很嬌氣，白明禹想伸手碰一下，他就擺擺手，護著不許他摸︰“這是兒的。”

“我就摸一下！”

“不給——”

白明禹小鼻子氣得沖天。

白二不服，他帶著他哥白明哲過來，跟謝顯擺，挺著小胸脯得意問他︰“謝，你有哥哥沒有？”

謝聽見他問就點點頭，奶聲奶氣道︰“我有?！?/p>

“你騙人，你才沒有！”

“我真有?！?/p>

小白明禹眼楮轉(zhuǎn)了一圈，視線落在謝脖子上的小麒麟那︰“你敢不敢跟我打賭？若是你沒有，就給我一件東西，要是你有，我帶來的寶貝隨你挑！”

小謝點點頭，不多時就牽著白九的手走過來，對白明禹道︰“喏，你看?！?/p>

白明禹被他大哥按著頭，“噗通”一下就跪那了，撇著嘴喊了一聲九爺爺。

白九正在那邊忙正事，不時就有人找到這里來，低聲跟他詢問，白九也頭疼，抱起謝道︰“我帶他去別處坐一會兒，一時半刻瞧不見，又淘氣?！?/p>

謝一點都不怕他，趴在白九肩上喊白明禹。

白二抬頭，就瞧見謝舉起手放在鼻子那，沖他做了個鬼臉︰“你輸了，我不要你的東西，要你喊我大哥！”

白二少爺氣得差點追上去跟他吵一架，他是缺大哥的人嗎！

白明哲揪著他耳朵不放，把人抓回來，聽著白明禹在那哭唧唧喊︰“我不管，我也要跟謝一樣，憑什么就我喊‘爺爺’，我也要跟謝一樣……”

白明哲嚇得捂住他的嘴，怒道︰“胡說八道，他喊九爺哥哥，那是按輩分來的，你跟著亂喊什么！”

“謝占我便宜！”

“……你喊爹都是便宜你了！”

白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覺得謝耍賴皮。

當天晚上看戲，謝還沒忘了白二打賭輸了的事兒，大約是被教導了一下輩分，坐在白九腿上咯咯笑，指著白明禹道︰“哥哥，我不要聽別人唱戲，你讓他唱給我聽！”

“唱什么？”

“代父從軍！”

白九捏他鼻尖，淡聲道︰“淘氣，不可學外頭那些粗話，也沒這出戲?！?/p>

白二︰“？？”

白二這才聽出來對面那個嬌氣包想讓他喊爹，氣得蹦起來就要和謝打一架，一時戲臺下倒是比臺上還要熱鬧些。勸架的，護著的，還有生怕兩邊孩子鬧騰起來傷著九爺?shù)模粠腿巳紨D到這一處，連一向穩(wěn)重的孫福管事都慌得變了臉色，鬧騰成一片。

……

白九記得清楚，講的也細。

謝聽完撓撓臉頰︰“原來是這樣嗎，我只記得和他玩兒的最好?！?/p>

白九笑了一聲，道︰“白二可不這么覺得，他可是每年都被你氣哭了才回家，我臨來的時候，他還想跟著一起過來，說新學了本事，你一定在西川只知道打鳥騎馬獵兔子，比不得他了?！?/p>

謝有點不好意思，他這些年確實貪玩了。

輸人不輸陣，謝小聲嘀咕︰“可我那枚金麒麟還留著啊，等白二來了，我這次可以給他摸一下，我可喜歡那一塊金麒麟了，騎馬的時候都不舍得戴?！?/p>

白九看他一眼，眼神柔和。

他剛?cè)胛鞔?，在山上的時候就認出謝。

這人比小時候更漂亮，也更嬌氣了，只一雙眼楮清澈透亮，帶著點兒驕縱，打眼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白九看他時間長了，謝含糊道︰“我以后對白二會好一些?！?/p>

“嗯？”

“我和他身份不同，我是長輩嘛。”

白九低聲笑起來，謝有點惱了，想從他懷里出來，白九抱著沒讓，小聲哄他︰“你以前嬌得很，都只肯坐在我腿上看戲，下次沒人了，可以再試試?！?/p>

謝被逗得臉上發(fā)燙。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謝︰白二，你還認得我嗎？

白明禹︰怎么不認識，以前同你比試那么多回，每次都耍賴！

謝︰瞎說，我每回都贏你。

白明禹憤憤︰那還不是因為九爺拉偏架！